之一　何武华

一

正暗自高兴，本学期带的一个班仅二十来人，且配备多媒体。我想好好干，用尽心思教我的学生。

临开学，有位家长哭哭啼啼地找来，要给孩子报名，要读小班，再三询问，弄清事情原委。　这孩子上学期就在本校，孤僻，从不主动与人交往，下课也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位上发楞，没有朋友，成绩也一塌糊涂。更需注意的是：个性强，同学欺负他，老师批评他（不管对错），他会歇斯底里，或大吼大叫，双脚乱跳，或捶胸顿足，敲桌子打板凳，最可怕的是有自虐行为，一次，他与同学打架，老师批评了他，他竟气呼呼地跑到四楼，嚷着要跳下去……

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大多人认为是问题学生，怕管不了。那位母亲在哽咽：“收下吧，我们民工孩子可怜，其他学校也怕他，我，我，求你们。　”同事面面相绌。本校四年级四个班，三个大班人数已满，乍办？母亲还在不停地说，孩子讲不要他上学，就跳楼……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万一……我竟忑不安，收下吧，惟恐万一，不收，有违政策，也有违良心与最起码的道德，我也有孩子呀，我深知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告诉自己：收下，我要！于是，我走过去对那位母亲说：“别急，孩子交给我吧，我试试，当然，丑话说在前，你要配合我，放心，我会尽全力照顾他……”

我还在喋喋不休那位母亲却在感激地连连称谢，连连点头，连连鞠躬。

这个晚上，又是一个不眠只夜，我在反复盘，见面就拉着他的手问寒问暖？马上送他小人书以表友好？我设计了好几种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方法，总之，是想与他拉近距离，让他知道老师是关心他爱护他的，同学是热情友好的……

哎，明天，明天。就这样，迷迷忽忽地睡着了……

08、8、29

二

果然

早六点二十分，我在教室门口等待学生与家长，第一个来登记的就是何武华。

来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瘦小，腼腆，紧紧抿着嘴唇，躲在大人背后。我向他招手，示意他到我边上来，他怯怯地不愿挪动，我走过去牵起他的一只手，并抚摩着他的头，轻声笑着说：“呵，何——武——华，是吧？”半天，他才哼了一声。我把一只手搭在他腰间，继续问并登记他的家庭住址、出生年月、父母姓名及联系方式，是否在校就餐，是否坐校车……间或开几句玩笑，终于，他笑歪了嘴，并冒出几个字：“我的生日是……”他一手挠头，眨眨眼：“19——98年，9月——14日！”“呵，看样子，我马上要为你准备生日蛋糕了。”他呵喝一笑，露出两个洁白的小虎牙。好可爱呀，金口开了。我暗暗叫好。第一步，与他拉近距离以表友好已完成。登记完他的详细资料后，我随手拿起其实早已尽心准备的一本故事书，递给他：“喏，给你看。”他双手接过，连说谢谢，快乐得像只小鸟，找了个位子，看起书来。

上午，我正编排值日表，他走过来，把书递给我，但没出声，不过，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珠里透露着感谢。“看完了？”我摇摇手，“没事，你接着看，暂时归你保管，你——”我顿了顿，“担任过班干吗？”“组长。”他低下头，小声回答。“你，愿意做老师我的小助手吗？”“愿意。”“好，从现在起，你要配合我，管理班级。我

听说过你的以前，但我喜欢你，夜希望你和我成为朋友，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好吗？”他痛快地答应了。“空口无凭，来，我俩拉勾。”他伸出小手指。“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

下午，选班干，他被提名为第一组组长，我已胸有成竹，但还走到他座位边，问他对自己是否又信心。

“来大家为何武华同学加油！”班里噼里啪啦响起一阵掌声……

08、9、1

三

定时炸弹爆炸了？！

我的一颗心这段时间一直悬着，现在砰砰跳个不停。

何武华，有轻微自闭症的那位，上学期闹这跳楼的那位，今天早读因作业潦草，数学老师严厉地询问他怎么搞的，他竟然马上发作。双目圆睁，双手紧紧攥拳，硬起脖子，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眶中打转。他竟然当着数学老师的面，把本子撕毁。正要出操，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发脾气，叫他下去做操，全班都在等他。“你难道忘了我俩的约定？”我朝他竖起小拇指，“你不是说要做我的小助手吗？”他，一言不发，

一动不动。我快火了，加上这几天感冒，咽喉肿疼，几乎发不出声。我有点手足无措，连连拨打他家电话，无人接听，楼上楼下找他姐姐（在本校读初三），一个班一个班地问，终于找到了。又急急叮嘱几位班干与他形影不离，看住他，以防重演上学期跳楼事件。再叫班长与他同桌，开导他，帮助他……

哎，一上午焦头烂额。他还在发脾气。使劲地用拳头擂墙，一手指上缠着根细线用力扯……

何武华呀何武华，你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下来？我的一大心病，当然，夜是考验我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我不能批评他半句，只好耐着性子劝告……

于是，好几次在没课时去教室探望，看他是不是已平静。还好！下课后，总有几人跟着，劝他。班长甚至气得大吼：“我不想管你了，让老师这么伤心，老师感冒了，嗓子哑了，还要直和你说说说，你对得起谁呀？我问你，还想不想读书？”他拿起书包塞给何，叫他干脆回家　，这一幕正巧陪我看到，我赶紧走进去，弯腰搂住何的背：“你对数学老师有意见，难道我夜得罪你了？我是不是不关心你？”他摇头，呵，有好转。我挽着他走进办公室：“气消消，你这样闹，父母会伤心，我夜难过，你姐姐都哭了。数学老师是为你好，对你负责，是1作业没完成？”“不是。”开口了。“那，是做得不好？”

恩，他点点头。“那你怎么反发起脾气？”“他，打我！”看样子又要哭，我装作恍然大悟“打哪？老师打你，他不对，我去找他谈话。”“这，他掐我　。”“哦，应该说是轻轻捏了一下吧。”恩。“那你怎么认为打你？好了。”我摸摸他胸脯，又摸摸小脸蛋“来，凳子上坐坐。”聊着聊着，又上课了，我拍拍他肩膀“男子汉，应将强，不能随便哭，乱发脾气，女生会笑得。走，我们上课去。”“中午还帮我端饭，收发本子，好吗？”“好。”

中午，他又恢复了平静。

我松了口气，这难啃得骨头。

当然，下午，暗暗观察，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都在位上安静地做作业。

08、9、9

四　

早六点半进班（开门），何武华早就在走廊等候，手里拿着两朵花，一红一黄，见到我，迎上来，把花塞给我。

“给我的？”

“恩。节日快乐　！”

“谢谢”

呵今天是教师节？我早忘记了。昨天五点送走最后一批学生，又在101班开会1小时，晚上在电脑前查找资料。忙碌着。今早起来，要整理上交的几肿材料。

孩子来电话，说今天不上学，为啥？

教师节，你忘记了？你们不放假吗？

不放，照常上班。

我是这样想的，因为老师职业特殊性，更不要放假，可显出这职业的平凡与伟大。

何献花给我，我很高兴。我问他是否也准备献给数学老师，他说有。我更高兴，他明白道理了，我的心血没白费。

今天真高兴。

08、9、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