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日写给父亲

序

今天是重阳节,几天前就有个博友问我准备写些什么?要写的东西挤在脑子里实在太多,前日里出游的游记还没赶出来，昨天好歹完成了两章小说的章节，总算对自己有个交待。岁月沉积在大脑里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滴水成空，一直想为父亲写点什么，但父亲的概念在心头总是这样模糊，形成不了系统的语言，他就像片老了的叶子，守着枝头……

一

父亲今年六十九岁，头发苍白稀落，头顶空成一片光亮，牙齿脱的脱，坏的坏，也找不到几颗像样的，前些天，打电话，大妹还说他有颗牙发了炎症，大哥给他二百元去看医生，医生说要等炎症好了才可以拔牙，可是牙痛得他心寒凉，吃什么也吃不下。

都说人老从牙开始，也许这话不错，岁月老了父亲，零部件严重磨损。

二

不要问我爱不爱父亲，一条河流流转在大地上怎么也不会想着自己母体会趋于衰老，然后只是叹息地遥望……，让自己无数次回眸，生命在灵魂深处低语。

父亲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就是当今明星也没几个他英俊帅气，我很自豪这点，但又很遗憾我没能收到他的遗传基因，按小姨说“你自己淘气怨谁来着？”

是，如今我不怨，不是六个儿女中他不爱我，母亲的形像其实很不错，先生说我越来越像她，我是母亲的影子，这就给了父亲追溯时光的光点一个影像。

三

名人有名人的爱情，凡人有凡人的情缘。

是谁湿了我今夜的眼？

父亲不是圣者，但是却是有着一颗圣者的心灵。

他不温不火，把所有沉重的担子都自己扛起来。自从去年五月母亲一病不起，去年八月我回家，兄妹闹了一个不欢而散，其中缘由自然是不言而喻，不说也罢，今年八月总算修复，一年时间老父用尽了心思，这些个儿女没能在他最困难时帮上一把，反给他添去万重烦恼，这不是罪过又是什么？

他坚持小弟一家三口与他们同住，理由是小孙儿小，小弟两口子忙工作早出晚归。可我们兄妹哪能不知道那个弟妇是出了名的懒婆娘，弟又是个最软性不过的。

父亲知我性情私下以一种极凄凉的口吻：“我们并没有给过她什么，一套房而已，还是你名下的，你不说我知道是你孝，你弟的情况你知道……她自己挣自己用，还能给钱你弟做生意，不错了，你弟在家还能多少帮我一些。你大姐就不说了，你妈病到现在没吃过她一个苹果，一口营养品，近在身边一年不见她几回面，你姐夫就算和我们家绝往来了，人性是什么？你文章写的多，但有些东西不是你文章能写的清的，有些东西也不是你能说清的，能不计较就不计较，你哥那面也不好说，他有心，你嫂子……他好歹一个干部搞得他影响不好，女人总是要小心眼些的，随她们吧，爸还能动……”

我憎恨贪婪之人，憎恨不能风雨同舟的之人，但我是嫁出的女泼出去的水，无力挽回什么，父亲的凄苦……我只有常自流泪，心酸。

母亲在父亲的悉心照顾下不说很好总还可以，难为他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大妹周六周日有时间也会回去帮一把。

当然，不是所有时候父亲都是心平气和的，着脑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他的脾气自然只能向躺着不能动的母亲发，可他不向她发又向谁发呢？谁会买他的帐？谁又理他呢？

四

“离神最近的地方，离爱情有多远？”

只要安顿下来，父亲就会坐在母亲身旁握着她瘦弱的手，封存的笑容也就一时漾开了。说他们少年的故事，我不只一次听他讲他如何不喜欢祖母为他订下的他舅父的女儿而追求在学校认识的母亲。母亲那时一对大辫子黑亮黑亮的，真好看，样子巧得很。母亲听着就伤心的呜咽，哭和笑是母亲仅存的两个表情。

“你母亲累了，她需要休息，以前总是她照顾我，退休了我又总是迷恋打麻将，她报怨我也不理会……”他每说到这就不说了：“不要说什么了，爸这辈子亏你妈的太多……生活就是生活，不是你写文章、写诗。”

的确，生活不是诗，他一生也没什么值得大笔一书的东西，他就是一涓细水，能流多远就流多远，闭着眼睛能想的也就是那些柴米油盐，他不求自己只望儿女踏踏实实过好日子，然而儿女又为他祈求过什么？

多少爱恨叠叠重重在他心理。

他给出的温暖又有谁真正感恩过？

五

无数次遥想父亲。

收藏起愤懑，重新换个思维。

我为母亲庆幸，她不幸中却是拥有了世间最草芥最平实的爱人，没有花言巧语，只有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丈夫，她是他怀中一株野草却不亚于三生石畔的绛珠草。

她拥有的情爱不是纸上语言，是用肢体语言演示世人，枯荣同行。

尾声

眼泪浸透了我。

外面风雨交加。

我知道，漫过思绪的尽头是父亲苍老的身影，一片老叶在枝头日日重复讲些别人永远不在意的话。

我却在局外望他：

薄薄一生，呕心沥血。

在风中记住自己。

在风中守着他的老妻……

喻芷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