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您取的钱,拿好!”窗口下,几张伟人头上面躺着几个硬币,在软语声里,被一只纤纤玉手温柔地推出来。
“谢谢。”在优质服务的快乐里,我接过金属和纸质的组合,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阿q摸出黄的、白的、轻的、重的等等杂烩钱的情景,以及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暗示“我阔了”的场面。
正浮想联翩之际,突然发现充作利息的硬币中竟然还有一个两分的:在张狂的一元、浮华的五毛、轻飘的一毛挤兑下,小媳妇似的默默缩于一角。
现在的年代,分币除了理论上的价值外,还有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要把它放进一旁的画着红心的零钞箱里。
但突然之间,我却停了下来:目力所及,分明见到一张一毛头的老钱,斑斑驳驳的花纹,曾经代表n根棒棒糖、n支白糖甚至赤豆棒冰、n块雪饼等等的期盼,连同我手里的两分镍币,勾起了我很多的回忆,关于老钱的,我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天瓦蓝瓦蓝的,偶尔飘过的几丝云彩,为她作了妩媚的装点。
我和几个叔伯兄弟,一群七八岁的半大孩子,正在晒谷场上练习冲锋。
“同志们,冲啊!”我仿着电影上解放军的样子,手执木棍,带领几个人从高处望下冲。对面,另几个人同样举着木棍做端枪状,趴在大石块后面,用嘴吧发出“叭叭”声,以示阻击。40几度的小斜坡,让路过的大人看得胆战心惊,免不了一顿呵斥。
可呵斥过后不几分钟,我们又“重燃战火”。
“冲啊。”又轮到我们这一组了。
等冲到头,我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新加盟的最小的叔伯妹妹,她在斜坡中央停顿了下来,似乎看到了什么。
于是,冲锋的、防守的,都回过去看个究竟。
“我捡到了五分钱。”她弯下腰,然后把它高高地举过头顶,兴奋得脸蛋通红。
五分钱,这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啊!可以在小货担上买5排炮子,放在石头上敲几下,会“叭叭”响,还能发出好闻的硝味;也可以换几支冰棍,看它从厚厚的棉布下面拿出来,多惬意啊;还可以在看电影的时候,买一把荸荠,呼哧呼哧地吃个痛快……
“我不玩了,要回家了。”叔伯妹妹说着就转身。
我们则继续“打仗”,但不知怎的,总是心不在焉。特别是挑头的我,脑子里的那五分钱更是挥之不去。
“为什么不是被我的发现呢?会不会还有呢?”带着遗憾和侥幸,我又带着大家“冲锋”了几次。无奈,除了石块就是瓶盖,一无所获。
在其他伙伴回家后,我又独自一人前去“冲”了几次。当然,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
后来知道,原来白日做梦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要鞭炮。”尽管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我还是痴迷于此。面对路过家门口的货担,捧着饭碗的我,一眼就看到了挂着的串串小鞭炮,不由大喊道——也算是真情流露。
可是,正在吃饭的妈妈压根儿就不离开饭桌,甚至连头都不向我转一下,丝毫没有满足我欲望的意思。
眼看货担就要离开,我一急之下,终于“哇”地大哭起来。说起来我也品学兼优,难得有这样一点小爱好,却得不到满足。
挑货担的是个年轻人,约莫20岁左右,看我这样痛哭流涕的样子,大概也觉得尴尬,想了一下,就放下货担,拆出两个小鞭炮递给我,让我不要哭。
你别说,我还真的破涕为笑了。
“在这儿吃一口吧,也中午了。”不知什么时候,妈妈招呼道。
吃完饭,他又要去拆鞭炮,被妈妈制止了:“小孩子,不能太由着他。要不,他是不知道家里大人赚钱辛苦的!”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到楼上拿了一毛钱(就是后来我在银行看到的那种),让我去买了五分钱的鞭炮。
我小心翼翼地拿着钱,看着好看的花纹,闻着好闻的味道,那感觉,真是到现在都无法言说。
“钞票呢?”睡眼惺忪的我被推醒,眼前是妈妈气急败坏的脸。
“钞票?”我一时半刻还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昨天舅舅给你的两毛钱,当时看你放在袋子里的。今天洗衣服的时候,没看到。是不是用了?”妈妈很凶地说。
“两毛!”我一个激灵,唰地一下坐了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我胡乱地抓过衣服,在几个口袋摸起来。可是,的确没有。
“是不是乱买东西了?”妈妈的声音又大起来。
“没有,就是没有。”可我又说不清到底在哪儿。
在妈妈严肃目光的注视下,我终于想起来,昨天傍晚曾经到猪圈光临过:给猪扔了几把稻草。
于是,我们两人来到猪圈,仔细寻找后,在猪槽边真的发现了那张两毛钱。看来,真的是扔稻草时掉进去的。
可是,那已不是一张完整的钱:可恶的猪,竟然把它当作猪草进行了处理,我们看到的,已经是一个纸团的。
结果,我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吃了好几棍子。幸而我还会跑,要不,腿上的印痕要加密一倍。
后来,我居然形成一个荒唐的情结:我恨两毛币。
时光,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流去。那段充满期盼的岁月,也永远定格在了历史的记忆中。当又一个三十年到来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恐怕谁也讲不清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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