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话，……”前几天不知道从哪瞟到这几个字。见到这种口头遗风不觉莞尔。　

中国是一个中庸的国家，说话的方法自然跟其它国度不一样，表述得用一种委婉的语气，陈述得用“云里见月，雾里看花”的口吻。要尽量文雅点，高深点。比如屙尿要说成小便，屙粪要说成大便，好似一说小便，尿就不是那种浑浊发黄散发着骚味的液体，大便那种呈螺丝状形体便会在感觉中自动消失，更闻不到刺鼻臭气似的；见到不漂亮的女人就说气质极佳，碰到长得不帅的男人就是很有个性……说者颇有心机，听者笑意吟吟，总之这种委婉的语气总能让人拉近革命距离。但如果你在猛然之间听到一声音说要屙粪屙尿，肯定会有人眉头一皱，思谅着这人怎么这样没有修养，便会疑似来自远古还没进化过来。再进一步当有人实话实说，说某人长得丑或者不帅的时候，我估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心想，我不漂亮、不帅干你什么鸟事呢？心里并会对说者产生暗恨。

前几天听到一则故事，说某人因为老婆跟网友见面而大伤肝火，由于此君在家长期饱受压迫，只得生生闷气，在头上捂块湿手帕装病。某好友来看望，出于情谊加以安慰，也许此君太过于感动，在友人临走之时忽然道出，其实你的老婆也曾有见过网友的前科。朋友闻之不悦而走。没过多久，朋友便带着老婆来兴师问罪，声称，你老婆是那种人，老娘也是那种人？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跟网友见面，时间地点诸多疑问，并说如果说不出来就得用鞋巴掌洗嘴。情急之中，此君有口难辩，只得翻身起床，打拱做偮，连说对不起。弄得灰头灰脸、左右不是人，后来朋友跟他彻底割席断交，其实此君说的话是真的。

此君也算是傻的，乱感动什么呢？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话，如果说得委婉点用好似或者听人说，或者不说，我相信还会惹朋友俩口子对他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小王以前跟我同在一家娱乐公司上班，他是楼层经理，也可以算是老板得力助手。在某一段时间内，由于下面响应上面扫除黄毒赌的精神，那么所以娱乐行业就失去先前那段时间的夜夜笙歌，鸾唱凤和的场景。一时间，原来灯火辉煌的娱乐场所变得冷冷清清起来，老板急得搔头挠耳，某天便跟小王聊起公司，见到老板来向自己讨主意，他便有点心理膨胀起来，大马金刀如孔明一样羽扇纶巾指点江山，这里用人不善，这里管理不合理，还说用人不能任人唯亲，说这样下去肯定会亏，说不定还会倒。但他忽略了自己并不是被人三顾的孔明，更没想过老板跟刘玄德的距离。反正没过多少时间，我就见小王打铺盖走人。

其实公司那点事谁不知道呢？我也知道，甚至公司里扫地的阿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说，偏偏只有小王愿意说，只能说他蠢。老板在那段时期也曾问过我关于公司发展的话题，我打着哈哈应付老板，我晓得老板不是真正在问我，他是在等我颂扬他几句“年轻有为，魄力非凡”罢了，而且我更知道说真话得付出代价的。

我隔壁麻子的奶奶是一个瘸子，走路身子一弯一弯的，手脚并用时，就像早上在公园里那些老人玩太极，她走过后总地惹起一些人的注意和捂嘴。至于是怎么瘸的，有两个版本，一是在树上摘桑叶摔下来瘸的（这个版本是她自己创作的）；二是天没亮偷别人家桑叶从树上摔下来瘸的（这是流传民间的野史）。小时候听到有人从麻子嘴里打听他奶奶是怎么瘸的，而麻子那时是小孩子，还不知道遮掩，更不知道委婉是怎么一回事，就吃了大亏。每当有旁人问起时，麻子就照直说奶奶是在偷别人家桑叶时摔下来瘸的，而这话只要让他奶奶一听见，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麻子头上狠狠地擂起鼓来，擂得麻子喊娘喊爹，擂得我们这些旁观的孩子都肉颤心惊。事到现在一想起麻子奶奶凶神恶煞的样子，耳边就响起麻子小时候如杀猪般的声音。

“紧闭口，慢出言。”意思就是想说的时候忍忍、想想这话该不该这样说，最后要怎么说，说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是鄙乡一句俗语，但仔细一琢磨有一股“乡原”的味道。属“明誓保身”之类哲学，有点不可取，但在生活中还是蛮实用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按此理论下去是不会吃亏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人毕竟是有思想的动物，手脚可以做到步调一致，要在思想上也统一也是难上加难的事，一群傻子中总有那么一个有智慧的人，那么一群有智慧的人当中肯定会有一个傻子。是人都愿意当聪明人，不愿意当傻子，我也不愿意当说真话的傻子，我晓得说真话是要挨打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