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自张爱玲小姐,她的那文章的标题就叫《爱》。
一篇名为《爱》的文章,通篇却不见一个“爱”字,可见,这爱之一字可真够含蓄的。
不过,我还是为那种爱痴痴地想了很多。不长的文字,似一幅画,非常简单的剪贴画而已,但闭上眼睛,那画,却又变成流动的,一个瞬间,一年,也或者是一辈子。
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而爱,却往往一个瞬间就足够。一个瞬间的爱,可以顺心一辈子,可一个瞬间的阴差阳错,却足以让人后悔终生。
我们或许会有很多个这样的机会,但很少大胆地说出“爱”。当然,完整的说法应是“我爱你”。因为这三字字终归没有吐出,那爱,也便因此嘎然而止。甚至,你也有那样一个春天的晚上,穿着月白的衫子,那个曾经见过面的人儿会大着胆子走近你,轻轻说出这样一句话,一句看似寻常却令你耳热心跳的话:“噢,你也在这里吗?”
尽管那个人在传递着某种信息,甚至这信息是异常明确的而且你也读懂了,但你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愣了下神,站了一会,走开了。
你当然以为这只是个开始,没有想到这会是终结。不过,这个时候,你或许还没有那么在意,因为,你心里只需要某种感受而不要更多。但未来的漫长的日子里,那会成为你永恒的记忆,因为你历经过坎坷,尤其当你婚姻不顺利的时候,你会在闲暇时记起那个春天带着月光的晚上,那个轻轻向你走近的人儿,只是轻轻飘过的那一句话。
现在,或许你会感觉出了,那句极普通的话里带着些微的颤音,只是因为那时,你的心也抖抖的,但没有更多地体味那话里更深的含义。只是一句话而已,而且是这一生你们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但这句看似平常的话,自飘进你耳际的那一刻开始,就像一记重锤砸进你心里。
当然,错过了,还会有这样的奇遇。不,再遇到的,要远比这神奇的多,因而也更动人魂魄。可不知为何,那动人魂魄的已不只在瞬间,可说不清为什么,还会偶尔记起那一刻,那个如果不去深思便不带一丝情感的那一刻。
但那,却是真的爱,张小姐并且以此为题。或许连作者自己也分不清了,所以,当写下这个简单的只有一个字的标题之后,就再也不敢言爱了。因为,那里面,没有一点爱的举动,甚至连一点表示也没有,包括心里想什么也一无所知,只是一幅素描,仿佛不用文字我们也能看得透。
但文字还是要有的,因为只有透过文字,才能看出这只是一幅素描。一个字不能代表什么,一幅画却能,可给人的印象总是模糊的,就像爱之一字,又怎么能探究得清呢?
“噢,你也在这里吗?”“噢”,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发现,但加一个“也”字,便透露出了那本心。原来是蓄谋已久的呀,却非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分明知道骗不过自己,却偏偏要去骗那女子。不,他连一点骗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如果说“我爱你”,那不荒唐至极了吗?不过,或许真的会因为这份大胆,会获得她的青睐进而得到那份寤寐思之的爱情,可是他没有说,大概因为一旦说出口,就会唐突了那爱情。
爱情,因了这含蓄而纯美,却也因了这含蓄错失了这爱情。我自己也说不出,哪种选择是明智的。这我守着那篇简短的文字的时候,就痴痴地想,爱,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我不能再得到这样的爱情,即使真的在某个春天的晚上,有着最适合花前月下的天气,有穿着这样一件衫子的女子立在那儿,我还是会避让开的,连那句最普通的话也说不出。岂知说不出话,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爱情,真的会这么有意思吗?
我之不敢说出那句话,不只因为我已经丧失了寻求那样的爱情的资格,设若还有的话,恐怕仍如我现在想象的样子,不敢走近她的跟前。毕竟,在这个瞬间之前,虽曾见过面而且仍有再见面的可能,哪怕我的心里真的爱着她,也还是没有那胆量说出来,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敢递过去,怕也正是那一个瞬间,她也正好窥向我,扫描了我的心事去。
那么,我的爱,如果真的爱了的话,就只能这么永远地藏在心里。或许,只有藏在心中的爱,才是真正纯美的爱。爱,一旦说出口,便成虚假的了。即使这一刻不是,时间会证明,原来,这爱真的并不怎么靠得住。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于千万人之中遇见的那一个。我的怦然心动,全然就因为这一点,不然,世间的女子这么多,我所见过的也总不在少数,为什么独独是她,会让我的心悬着鼓起特别大的勇气却讷讷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呢?
不过,我还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眼打量过她,她的身材是高挑的,是君子好逑的那类,她的脸蛋有着分明的棱角,飞燕式的那种,只是,我不敢看她那眼睛,只能猜测着,那长长的睫毛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心事。
我知道我爱她,她的青春她的美貌无一不打动我的心。我已错过了那个月下,我知道,我仍将错过,这个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射着的那个长长的背影。
其实,不知是不是幸运,我还是看见过她的眼睛了,从那眼睛里我读出了,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但我还是低下头,不过好在说了一句话,大概也一样像那个春日的晚上男子对那女子说话时一样带着颤音,只是,我的话更加着些挑逗:“挨你坐着,我的半边身子都僵硬了,惟恐一不小心碰触到你。”
我想她一定会吃惊地望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有想到她没有像那手扶桃树倚门而立的女子一样一言不发,而是眨巴着眼睛,调皮地跟了一句:“难怪一路上你老总不挨近我的身子,原来跟我一样。”
我扫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终于,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眼神,她当然也看清了我的。
我们相视而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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