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故乡的树孤山听雨

发表于-2008年10月20日 早上9:37评论-1条

不知什么时候起,秋夜的宁静令我有些怅然。尽管有时皓月的清辉如霜、似雾,窗外的一片朦胧也像清醒着的梦境。但墙角的秋虫终是销声匿迹了,听不到它们身着单薄的衣衫瑟瑟地鸣叫,也不见了月上柳梢的婆娑、清风穿越萧疏枝头阵阵的窸窣。

什么时候,故乡的树与我不辞而别了呢?如熟悉的乡人,老了?去了?习惯了侧耳倾听来自乡村四野或树梢上春晨的生机新绿,夏夜的蛙声清凉,深秋金色的温馨,寒冬苍白的凛冽。一年四季带着色彩与温度的一切声响,却在今夜梦醒时分,渐行渐远模糊得无法感触与捉摸。那些院落中高大的苦楝树与桑槐、村头水边那袅娜着的垂柳,以及村后坟地里墨绿得阴森森的松柏,仿佛异乡的过客,或是天边飘过的烟云,觅不着踪迹飘散了。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当一句唐诗把思念咀嚼成一种疼痛时,常常想,那“绿树村边合”的景象会在我的心头萦绕出怎样清晰的记忆呢?

湿漉漉的蛙声总是传递着故乡夏夜的宁静,午后堤岸边的高柳蝉鸣却也催人欲睡。当“绝胜烟柳”爬满了黑色的精灵时,柳絮早已飞尽,树身上的蚂蚁成群结队地忙碌着。

夏日的榆树像极了我邻家的兄弟,流着脓液的癞头、浑身的疖子令人惨不忍睹。榆钱花败了的时候,榆树叶儿已千疮百孔,枝干也肆意地流淌着琥珀一样黏人的汁液,只有无数赭色的小树虫一簇一簇围聚在树干四周享受着。

小树虫没头没脑柔软的身子如蝇蛆似的,看起来很是瘆人。这样的情景,尽管树阴下凉风习习,赤脚的孩子却不愿光顾。等到秋后,一树的虫子都吐出了一根银丝吊在树上,如风中的秋千有了些可爱,孩子们便采豆角一般摘了放在脚下狠踩。榆树的一身病痛早已痊愈,掉光了树叶萧瑟的枝干,在夕阳的映衬下,也似乎有了国画线条的美感。

在我的印象中,故乡的槐树不仅枝叶茂密、精致、干净,也很难得招惹各色的飞虫爬虫寄居。尤其在阵雨过后,一树羽状的叶子闪烁着露珠的晶莹,散发着青涩的味道。有时,在浓密的枝叶间,偶有串串洁白的槐树花盛开如蝶,淡淡的清香飘溢,槐树便有了十分的姿色。盛夏午休,草帽遮面的乡人的鼾声一般都源自这水码头上的槐树或者堤边的苦楝树下。

楝树味苦、耐碱,是故乡最常见的树木之一。暮春时节,紫色的小花开了,藏匿在葱郁的叶间并不惹眼,淡淡苦涩的气息却弥漫了乡野的天空。几棵歪歪扭扭的树干顶着绿色的、紫色的烟云般的浓荫,远远地看去恰有几分婀娜。待到花落时夏已来临,一树似小铃铛样的青果也已缀满枝头。阵风拂过,“铃铛”隐约作响,撩拨着孩子们爬树的欲望。

站在楝树枝头,孩子们并没有居高临风的诗情,只是一味地采摘着楝树的青果,满兜装着。若是有谁偶然捉到一只黑翅上点缀着白色斑点的天牛,那树,必定似经受过暴风雨一般曼妙狂舞一番,那人,方溜下树或跳落树边的草垛顶上炫耀。接下来,青色的树果就成了孩子们游戏时最廉价的“武器”,直等闹过了一夏。

凉风初起,楝树便利索地掉光了青的、黄的、半青半黄的叶子,只留下金黄色的楝树果苦苦地悬挂在空旷的枝头,那情形应该比那“一叶知秋”描绘的意境更为具体而妥帖。

阴森的墓地不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尽管松柏长青、鸟虫栖息,轻风拂面,坟茔间却始终萦绕着清明时节固有的香火的气息。

每一棵松柏总在不经意间幻化成熟识而又陌生的故人,它们固守着只属于自己脚下的一方水土,如偏僻的茅舍里不经意间钻出来的苍老而忧郁的张氏抑或王氏,如她们生前一样,固守着村东头或者村西口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菜园寡居着。桑葚熟透的时候,再馋的孩子也没有谁能跨越她们一双老手编织的只挡猫狗的栅栏。等到她们撒手归天时,那一棵棵未曾与孩子们亲密过的树木竟也渐渐地朽了、死了,根在多年之后却依然深埋在我的心里。之后,她们安息了,墓地边的松柏一天天茂盛,直至百年、千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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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树木应该绿荫浓密,但是如果没有人类的呵护,它们就会慢慢地消失。

文章评论共[1]个
爱心小溪-评论

抢个沙发先坐坐,呵呵!问候了!at:2008年10月20日 中午1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