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自认为经历了人世沧桑，饱尝痛苦和风霜洗礼的我，今天闻听家犬乖乖死亡的噩耗，在瞬间心灵战栗之后忍不住地大声狂哭——

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每逢周末就回家探望父母亲。每次打电话回家，爸爸都会很高兴地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想吃什么菜。而今天打电话说要回家，电话中爸爸的语气很平静，就只简单地说了句：你回来吧。当时我也没多想什么，只是担心爸爸或妈妈不是身体不舒服吧？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

刚走到我家楼下，当我的眼睛直视前方的车库时，一鼓很不祥的预感突袭而来。平时，每当这时，车库门口，乖乖（爸爸喂养的牧羊犬）就会探头向我摇尾巴。此时，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乖乖怎么不见了？”进门第一件事，我问爸爸。

“乖乖……”爸爸没有望我的眼睛，我猜想情况不乐观。

“乖乖昨天被人打死了。”这回我看见爸爸的眼神，憔悴而布满血丝。

“怎么可能？”乖乖来我家7年了，我们待它就如同对待一个7岁的孩子。它是一只纯种西德牧羊犬，用爸爸的话说就是一只素质很高的狗。像它这么温顺乖巧的狗，怎么可能被人打死。我想不通！

再看看妈妈，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眼神呆滞地望着电视。只是一眼，就这一眼，父母在我的眼里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很多，看得我心里好不心疼！

“怎么了爸爸，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

当爸爸声音颤抖，语重心长地向我描叙了全过程以后，我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乖乖刚满月就被爸爸抱回家喂养，我家住的小区所养的狗不少于几十只，但是没有任何一只狗可与它的外表和气质相提并论，它身形魁梧，威风凛凛，全身上下乌黑光亮无一根杂毛。曾经，市日报社到我家采访，给它拍照，拿它的照片作副刊的版面。可就是这么一只高贵得连狼狗看见都要猥琐三分的牧羊犬，被爸爸训得连小鸡都不去接近。它做任何事都是先顾及主人的感受，因为它外表让人看了怕，所以爸爸不许它接近小动物或陌生人。而乖乖最大的美德就是格外听从主人的命令。比如：它拉屎会上厕所；平时用铁链套它脖子的时候，它会主动把头探过来让你套等等。在我们住的院子里，乖乖几乎人见人爱。

就在前些日子隔壁那栋楼一年轻夫妻也喂上了小狗。在小区待得久的狗乖乖自然都熟悉了，平时见了顶多就是回头看一眼打个招呼，可是那家人新喂的小狗，乖乖只要跟它见上面就会忍不住上前闻一闻，这是狗的天性。而不管乖乖怎样地好奇，小狗从来毫发无损，因为它天性温顺，这是牧羊犬的高贵品质。更何况，爸爸放它下楼散步一般都自己跟随在后，从不单独让乖乖出去。所以，7年来，乖乖从未惹祸。

令人无法意料的是，这几回爸爸下楼遛狗，只要乖乖朝那栋楼走，而正巧碰上那家狗和主人都在外面的时候，哪怕乖乖根本没有亲近小狗，那主人便手拿木棒朝乖乖挥舞。好几次木棒扔过来差点就伤到乖乖，更奇怪的是，那年轻人视爸爸不存在。每逢这时，爸爸总是领着乖乖从另一条路离开，也从未跟那年轻人辩驳什么。

我家世代书香、知书达理，一家人从来与世无争。爸爸一辈子与诗词文学打交到，曾经桃李满天下。妈妈的家族，像我这一代人也多是研究生、博士。用妈妈的话说，最不争气的女儿也好歹有个大专文凭。爸爸一生最怕给别人添麻烦，乖乖几次受这样的委屈爸爸都忍下了。就在昨天，当那人又用棍棒吓唬乖乖的时候，爸爸终于上前跟他说理：你也真是，这狗天生不就这样吗，乖乖又不会伤你家狗，何必搞得这么严重。这下可好，原本好心交流，那人不但无法沟通，反而趾高气扬地威胁爸爸：等着瞧吧。

回到家，妈妈知情后，劝爸爸不要为这样的人劳神。妈妈知道爸爸血压高，为了让爸爸散心，就两口子出门逛街去了。走的时候，像平常一样把乖乖用铁链拴在车库门口。历来，乖乖白天就拴在车库门口，到黄昏后才上楼回家。

时间不到两小时，等他们散步回家，车库门前看见的是乖乖的尸体。围观的街坊邻居个个哀婉叹息，流泪伤感的不止一两个。据邻居说是那个小狗的男主人叫了四个年轻小伙子，用渔网套住乖乖，活活打死的。

今天爸爸告诉我，乖乖死的时候，脖子上的铁链只剩下半截，另外一半还拴在车库的门拴上，可见当时它作的垂死挣扎。另外还听说，楼下那只和乖乖玩得好的叫阿黄的土狗，当时拼命地朝我家的窗户叫嚷。围观邻居看见那滩惨不忍睹的鲜血，怕爸爸见了受不得刺激，好心用水冲掉血迹，可用了好几桶水，也冲不干净。

我自问算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20岁那年一场车祸差点跟家人生离死别，30岁又遭遇婚姻坎坷，沦落到至今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生活屡屡不幸，情感几经波折，我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深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万万想不到人情是这般冷暖、世态是这般炎凉？

爸爸妈妈一夜未眠，为乖乖哭红了双眼。爸爸对我说：冰箱里乖乖的菜比人吃的菜还多。妈妈对我说：听说那个杀乖乖的男人，是个信佛的人。听说他在杀乖乖之前还去庙里拜了菩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