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千座雪峰屹立不倒！
五千座雪峰寂寞如时间！
五千座雪峰的泪水，
滴成一条长河。
五千个游魂在岸边生根。
山洞里毛茸茸的人，
在篝火旁边喂奶；
洞外的森林里，
有人用石头砸野猪的脑袋，
有人用树枝刺山羊的动脉。
太阳东升西落，
昼与夜交欢式地更替
……
五千座雪峰的泪水，
滴成一条长河！
血与火点燃种子，
长河流过五千年沧桑！
2
我们在钟声里回望：
石头被青铜替换，
青铜被钢铁替换，
人与人也相互替换：
埋葬别人是为了
更好地埋葬自己。
女巫将盛酒的器物刻上
一些纯真的诅咒、
本质、誓言抑或思想。
梦魇的世界里：
金戈铁马趟过大河，
烽火连天的日子，
恋爱的王死在战场。
有一天四海升平，
一只雄人和一只雌人，
野合在苇丛中央。
客观与主观的契合点，
一切总是向前向上！
又回到钟声里：
新的一千年，
新的一百年，
新的一年，
撞醒了做梦的少年。
3
在高楼大厦之外，
在平坦大道和人群拥挤之外，
在那“之外”的边缘之外，
一把镰刀伸向稻田。
细小的腰被利刃斩断，
犹如原始的野蛮。
大把大把的米饭，
在土碗里金光闪闪，
肆无忌惮！
偷稻米的人总是名正言顺，
丢稻米的人不会怨天尤人。
她的男人离她很远。
金黄的田野之外，
青山和蓝天的热吻之外，
在那“之外”的中心之巅。
高举的锤子砸在铁钉上，
削尖脑袋的铁钉，拼命向前。
汉子厚重的臂膀，流淌着
厚重的汗水、厚重的感叹。
4
白天可以暗藏激情和阴谋，
谁为谁缝合被昼夜撕开的衬衫？
女娲和宙斯并蒂成莲。
在不可知的偶然中，
中心与边缘结合的两个人，
依然活着、走着、
寻找着、悲伤着放纵着。
希望是什么？
他们也无法预见。
这还得力于神的指点。
神像夜空中的星星，
近而遥远。
“特别的红色彩绸，
挂在山顶的天边！”
于是，在那意外的路口，
他们沿着红色的路碑
飘然地走，意义
在形式之外
5
镰刀和锤子终会生锈，
不能用了就有两种结果：
要么扔了，在水沟或者
垃圾桶咣当一声；
最好的是回收——
机器里出来的东西
本应在机器中锻炼
成为新的工具。
尸体与人躺在一起，
不易分清走路的是否活着。
筷子和刀叉交火。
与木质的相比，
不锈钢的筷子依然是筷子。
一堆堆筷子一堆堆刀叉，
一堆堆镰刀一堆堆锤子。
一座大厦顶着太阳，
一间小屋迎着月亮。
七色光凌乱地闪烁。
隔着玻璃墙，
楼内与屋外，
有的闲着很无聊地忧伤，
有的忙着无目的地繁忙。
6
中心与边缘结合的两个人，
迷失在魔镜前。
布景的中央，
魔镜的身旁是一尊塑像。
神说：“只要对着塑像
模仿任何动物，
魔镜就会出现任何画像”。
他们弯腰点头，
镜中一条狗伸出舌头；
他们温顺蹲下，
镜中一只猫打着哈哈。
他们一起靠近塑像。
模仿它威严的五官，
高举的臂膀，
挺拔的躯干——
魔镜里，
是一只跛足的驴
和一只没有耳朵的羊。
7
时间总易让人遗忘。
那些蓝色的记忆，
绿色的心情，
潮汐一般的梦境，
被一种叫“过程”的东西，
点点滴滴消灭了踪影。
一带细小的红光
横卧在天的边缘。
偶尔飞过的红蜻蜓，
用尾尖点缀寂寞光阴。
让人觉得不够孤独的
更是那红色越来越近。
而唾手可得处，恰好是
一转身的遥不可及。
他们不停地走、
大踏步抑或小跑，
甚至狂奔。
跌跌撞撞起起伏伏。
一道山崖又一道天水，
天水之外又是山崖。
一圈圈环墙，
一圈圈石碑，
刻画着密匝匝的字迹：
名字、感言或是牢骚，
更有祭文和墓志铭。
庙宇就在城堡的中央，
中央的上空就是红光，
城堡就在飘渺的山上。
犹如一只无形的魔掌暗中操控。
他们在与红光的若即若离处，
前进中无意识地重复过去。
依然是那些山崖，
那些天水、那只红色的蜻蜓。
他们不觉得有什么——
当习惯进化成传统，
有一种根在心底深埋。
何况，在失忆面前
一切都那么陌生。
8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她。
“忘了，你呢？”
她奇怪地看着他。
他们都摇头。
“我们是什么呀
你是否记得？”
“那白的是头发吗？
对了，‘头发’是什么呀？”
“我闻到腐臭！”
“我去开门……”
他们只能独自沉思。
犹如思想者
他手衬下巴
“名字名字名……
我要的是名声
哦名声可以用钱去换
这是价值观的问题
价值是什么
我好空虚啊
空虚空虚
女人女人
安抚我寂寞的人
嘿那性感的肢体
那诱人的香味
女人哟会怀孕
怀孕生命，生命
旧的生命新的生命
生命制造生命……”
他把脑袋晃来晃去
瞥见了高悬的红光
“咦，那可爱的红色
像美丽的夕阳
去，更像女人的月经”
……
她看到他的头发白了
转来看自己的头发
“可怜呦
可怜的头发
有什么可怜的
体毛而已
体毛
身上的毛
包括胳肢窝貌和阴毛
‘阴’，与‘阳’相反
好比月亮
月亮的光好白好亮
亮的还有红光”
散落的红光挡住她的视线
她又想起头发来
想起她刚才已经想过头发了
想起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就哭了一顿
莫名其妙像唱歌
９
神依然像星星。
风越来越大，
雨越来越大，
电闪雷鸣。
电闪雷鸣是平静的电闪雷鸣，
狂风暴雨是平静的狂风暴雨。
壶口瀑布的大浪与泥沙私下商量，
刚强与柔弱在妥协中统一。
路口过后还是路口，
没有了指路碑。
两个人在疯癫中数虫子，
路口已不再是路口。
一群蚂蚁在ktv，
一堆麻雀在开party。
将光怪陆离倒进酒杯，
沉醉的日子像一个书家，
狂草这片大地春秋！
五千座雪峰屹立不倒？
五千座雪峰寂寞如时间！
眼泪滴成的长河百转千回，
百转千回成一段丰富的音域——
这中间有不朽的灵魂。
这灵魂在五千座雪峰脚下，
在五千年长河岸边，
在集体的不可知处：
用现实的恶心喂养！
用伤痛的骨髓喂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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