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伟大的灵魂往往都是寂寞的,他生前寂寞,他死后苍凉。鲁迅先生把爱藏在愤怒里,把理性藏在偏激里,鲁迅先生说,“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鲁迅先生那寂寞的目光是投向身后站着的一群人,而巴金的寂寞可能是既不符合环境又不符合时代的一颗真诚的心,在拷问别人的同时也将自己狠狠的抽打。
对于古今中外太多的名人诞辰或逝世纪念日,我没有太多的注意,巴金先生今天正好整整走了三周年了,而当他如一樽木偶般被一群人供起来的时候,我的这点缅怀与我的这点怀念,确实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二
巴金出生在成都的一个官宦家庭。就如《家、春、秋》写的一样,很大的一片老屋,庭院深深,古色古香。从小说中的人物关系的对照中,再现着巴金先生的早年生活,大哥觉新的委曲求全,虽然受过新思想的熏陶却不敢顶撞长辈;而觉慧他参加新文化运动,最后在鸣凤投湖自尽的时候,他决心脱离家庭,个性表现的敢爱敢恨,比较独立。觉慧从家庭关系来看对照着的是现实中的巴金。但小说毕竟是小说,对于觉慧,真是寄托的巴金先生的心愿,让他满怀热情而勇敢的叛逆。
作为现实中巴金,从他的历史年表中可以看出来,既有觉新身上那种懦弱苟且,尤其在牛棚年代表现怯懦优柔、充满矛盾;也有觉慧的叛逆,觉慧的叛逆是基于面对封建礼教对于恋爱自由的封杀,巴金的叛逆却是面对自己,审视自己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也就是说他真想讲真话,但是话到嘴边不得不又咽下一点,转换一点,使真话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觉新的悲剧不是性格的背景,而是社会的悲剧;巴金的悲剧,也不是性格的悲剧,而是牛棚年代的悲剧,巴金说,“说的真话并不一定是真理,但真理是在真话的基础上产生的。”,因此,他首先拿自己开刀。
三
灵魂的拷问别人容易,能认真的审视自己很难,文坛上经常频繁的出现某作家学者们,游山玩水,开patio,场面是那样的喧哗。想想那些牛棚时代的御用文人们,不少正活跃在当今的舞台上,除了粉饰自己的过去作为辩白,谁将自己的灵魂狠狠抽打过。
看过不少巴金先生的相片,表情是那样的郁郁寡欢,眼神是那样的忧郁。虽然寡欢,虽然忧郁,他的心是热的,他要“化做泥土,留在人们温暖的脚印里!”
1991年的某月在南京某书店举行了作家赈灾义卖活动,巴金先生从家里拿出了《巴金文选》,一共10卷。这本书拍卖到具体数字多少我忘记了,只记得巴金先生在得知竟然是一个女工以万元多买下了他的书,他的心里很不安,他又送给那个女工一本书,并在书上亲笔题的一句话:“我不是文学家。我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有感情。”
现在一些靠着撰写床头街巷故事而阔绰的作家和新生代们,毫无羞耻的打着“亚文学”的文学品牌,彻彻底底成了金钱的奴隶。
四
读小说,需要感悟,需要自己去提取的故事背后的深刻含义,如果是用来消遣,真是浪费大好的时光。所以《家、春、秋》乃至《寒夜》没有给我很大的感触,我更喜欢比较直白比较直接的《随想录》,他的价值不再文学范畴,更多是灵魂的鞭策。比如在《长官意志》中,巴金说:“为什么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三十年代的上海,出现了文学相当繁荣的局面……”这样的话,我看不要说当时就是在现在也可能被过滤掉。
买《随想录》的时候,我正在白城上大学,面对比较高昂的价格,我下了许多次决心,问自己到底买不买。当售书员将书递在我的手里,我根本就没有装到皮包里,迫不急待地打开书目浏览起来,走在大街上,那种拥有的喜悦始终不能平静,不慎撞在路边的栏杆上。
五
巴金先生走了,走了三年多,好在还有一本《随想录》敲打着人们。巴金不是鲁迅,也不敢跟鲁迅比,连这个念头都没有,面对鲁迅他只能仰望着。
那窗外的雨夜,天空黑得像一盘墨汁,写字桌上的台灯像闪眼睛一样忽明忽暗地闪了几下,照着那个手持《野草》的他,因此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便是——
为了真理,要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敢追求!
2008.10.1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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