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用宝马把钞票拉回家,就让我横尸街头。”谁都有一种悲壮的拼搏情结,都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愿望,都想战死沙场,革马尸还,都想豪气万丈饥餐敌血,笑谈渴饮,像一个男人。
我心狂野,如火如荼。像每一个毕业生一样,怀揣着一种卓尔不群的自信,不屑于这样那样挑肥捡瘦,总坚信于“天生我材必有用”,放逐四海浪迹于天涯总以为可以寻找到自己的一叶方舟,可以逍遥浪漫,笑傲江湖,咤叱风云,唯我独尊。终于遭到了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道理谁都懂,可是这个世界就有太多天才的理论家,却鲜有竞技场上的勇将,我可以大道理冠冕堂皇地奉劝安慰不得志的朋友,可以高谈论阔无懈可击成功学理论自以为是。毕竟豪言易发,壮举难行,说和做毕竟是两回事。高尔基说:把语言转变为行动要远比把行动转变为语言难得多。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因为奋斗了一辈子的人,写起传记也就最多一两年就完了。其相似性又何止于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沧海跋涉。年轻人的奋斗又何其单单称其为悲壮,不是壮士,堪比壮士。是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长痛总比短痛伤。我想:拼命于一场生死较量,总是比一次不知尽头的生活奋斗简明扼要得多,也容易决心得多。
毕业这几个月来,考了几次试,往返于火车之间,一无所获。一直想写篇文章《毕业快乐》,几次提笔,竟而至于踌躇无可言者。也许是毕业真的无快乐可言,所以也就无文可述可道。毕业后决定留下,决定奋斗,决定凭一已之力弄出些名堂来。然而我现在感觉,世界并不是拳坛,虽然有比赛,有优胜劣汰,有竞争有角逐,但并不是你强你就能打倒对手,社会并没有公平的执法委员会,没有反兴奋剂机构,世界像软的,你有力气往往未必使得出来,使出来了又未必有效果。我的几次面试都光荣告败。于是只得感叹:决定权始终在于别人的笔,游戏规则不属于你,你只有关服从或者走开。自然, 我只有服从,妥协,这就意谓着老子心里一百个不痛快也只有学了庄子学孙子——装孙子。当然,我绝不是在抱怨不公平啊,黑暗啊,举世皆浊啊的,我从不相信有所谓公平,所以也无所谓公平不公评,再说,人家花人力财力去走后门也挺不容易,咱得理解不是。社会与学校真是冰火两重天。之后的招考,我皆以儿戏视之。
曾作文言:我还真喜欢上考试了,一路考过去,大考小考,随流合污,人模狗样,道貌岸然,不亦乐乎。真是荒唐得有趣,天真得可笑。考试真是享受,说来你不信,吾视考试为一种消费,每当拿到试题,我就感觉在进行一次桑拿按摩什么的,监考官则是服务者,看他们一个个一副大义的样子,憨态可掬,老子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动端观日出,倒不是太简单了用不到老夫智慧,而是我有了这样一种心态,能考好老子就好好考,若没有考好的把握,就当玩儿,左晃右甭,让监考者提心吊胆又无法耐我何;动动歪脑筋,看题目之漏洞,开无聊之玩笑,自误自乐,其趣无穷矣。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考试之人亦分三等:下等者,苦苦思索不得其解苦不堪言,一副天将未日,人之将死样,死了老爹,倒了老妈也没见着他如此落寞沮丧,或者一考好了狗日的小人得志捡了块宝,高兴得像刚和女朋友初吻;中等者,平常心态,考好就好,不好拉倒,深沉得如百年高僧得道如仙几近死人矣;上等之人,当如老夫矣,以玩世不恭之态,笑世间大小考试,花点报名费就像上了万花楼陪小姐们玩去了。考好是意外之收获,天下间竟有考官是老夫知音,难得啊,考不好,哈哈,老夫就这样了,意料中事,节哀顺便(顺便大小便是也),伏维尚飨。哈哈。此中有一趣事,某教师招考,有一个填空题是:国家对受教育者进行爱国主义、集体主义、_____教育。结果老夫思来想去填了个“荒誔主义”。这不是玩世,说实在的老夫又不知道填什么,所以索性开个玩笑,说不准可以博改卷者在沉闷工作中得以一乐,则不枉此举,功德无量矣。
如此下去的情况是,企事业单位基本招考完毕,老夫还没有卖掉自己。于是乎钱也快花光了,又不好意思再给老爸拿。我就下定决心远走他乡,联系了北京一家影视公司,要去当编剧。我像很多人一样,总有一种将自己放逐于大环境下,接受大浪淘沙的愿望,心怀不成功则成仁的悲壮感。也许上天还真给我安排了这么一出,现在开幕。君子藏器于身,侍机而动。我有多动症,所以待不了,只有先动了。朋友们都走了,留下来的,都也有事可做,最后一次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曾经熟悉的道路上,现在,没有遇到熟人。决定再打十块钱的彩票,投注站已关门。掏出手机,给每一个在此的朋友打个告别电话,非常愉快的说,像是我要上中南海光宗耀祖去似的。对着寂寞的夜空,默默地对爱人表达爱意,许下祝愿。想一想对我有过帮助的师长,心里许下有朝一日可以投桃报李的好愿,心存美好。决定出发,同时也想了很多道理为自己打气:人生不可预料,谁也无法说出下一秒钟将发生的事情,我只能凭着热情与感觉,奋斗不息的向前,走未必比不走好,不走也未必就比走好。明天,我也许会时来运转,也许我还要奋斗不息。但我是永远不被定义的,我要以我的方式,诠实一种自我生存的哲学。对着风雨,坚难向前。
不试一下的人生,多少有些遗憾,剑藏鞘中,未知其锋而锈蚀,鸟处于笼,未展其翅而亡,壮士不死于沙场而终于市井,未知其勇。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能耐而碌碌无为,是多么伤感的事情,远甚于遭遇最致命的失败。是驴是马要拉出来溜溜。我哥说:一个人成不成功,不应该看他一辈子赚了多少钱,钱再多,也会花完,多有多的花,少有少的花,纵花不完你也带不走,而是看你有没有做你喜欢的事情,你经历了些什么,总而言之,是精不精彩。不愧兄弟,说的与我想的一致。
我在贵阳呆了几天,恰逢开学,又是奥运,北上的票其难度非我敢想。无聊之中,一气之下,南下广东。列车一路磕磕碰碰,咣咣啷啷的,高山,平原,大桥,农庄,小桥流水,钻洞出洞,天干下雨,停停开开。“亲爱的旅客朋友,广州车站已经到了,请准备好你的行礼下车。” 在一些好像从没坐过火车的人们的如逃生般拼命的拥挤中,我出来一看,广州正是烈日高照,高楼林立,人多得像动物园。我出门从来轻装上阵,穿着拖鞋,短裤,那样子骄傲得像是去邻家玩,轻描淡写。记得我以前出门常人模狗样地梳头刮脸隆重得像是赴刑场,人生就那么一次啊似的,往大街上一站就像个异物,害得那些老大妈们一看就知道老夫是一刚来的新家伙,容易祸害似的,马上上来拉我,说兄弟,休息不。我一害怕黑店,人进去骨头出来,就作逃避状,他们得寸之进尺之,不要老脸像我推荐他们的女儿什么的,说年方多少,美妙无比,害我一阵恶心。人吃饭养了身子,又用身子去为混口饭吃,恶性循环啊。现在我经常如此出门,万不会有人才招徕,一来,老夫就说,哇,你不知道我家就在这里么,如果你客人多了介绍我那去。他们就自知没趣,走了。老练得我都不好意思夸我了。
实在累极,找了个钟点房休息了几个小时,走马江门。 因为朋友在江门。
我是这样想的,来这边找个工资在两三千的,混到明年三四月就回去,一来要为鱼肉百姓或者误人子弟争取下机会,二来可以考虑作一下小成本投资当下资本家弄些剩余价值。不过我失算了。我到了这边,更具体的感觉到打工是不易的,资本家们个个是铁公鸡,能给你三毛,他绝不会多掏一分。再有一个是,就连清洁工都要有工作经验,于是我研究了下,估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工作当中,只有一种工作没有工作经验的受到欢迎,那就是妓女。于是我感叹我现在连妓女都不如了。当然,我不鄙视妓女,我对妓女怀有一种崇高的尊敬,虽然我不去招惹她们,也不想过会去招惹她们。但她们的付出是多的,生活是糟的,没有谁愿意这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谁人不想嫁给李嘉诚呢。一个人职业的卑贱并不代表人格的卑贱。我对所有的弱小者怀有由衷的悲悯。
但我终于在广州呆不下去。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长时期以书为伴的人,去沿海是一种煎熬:我在江门走了下,书店与广州纯洁少女一样少,那里的学生可不像我们这边的那样一到假期就拼命学习,昨天考完试,今天他们就有可能托关系进工厂赚小钱花了。我在广州的朋友们一个个文化水平都不高,开的玩笑他们笑得前仰后合,但我只是附和干笑,比哭还难听。再一个原因是,想搞管理,托了朋友,但人家说你至少要干两三年,不然不行。我在那里干上两三年,会离我的理想太远。三十岁之前,我要为理想而活,这我做不到。我决定去找份车间工作,主管说要高中毕业。我没带毕业证,于是拿本科的给他。他笑言:你们是暂时找不到工作来混一下的,我们的工作不适合你。当人们再谈灵活就业时,我就大笑。并不是我们不能屈就,而是用人单位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而不给我们机会。其实,去当文员我们是完全可以胜任的,只要一小段时间来熟悉。我的一朋友说,我们能做下来的。我笑他天真,他还是学生思维。知道不,我们是工作,是卖掉自己的劳动,而不是学习图个及格不挂科就可以,如果你能完成百分之九十九,资本家是不会嫌百分之百多的。
朋友打来电话,说贵阳有编辑方面的机会,让我过来试。十天之后,我又站在了贵阳的街头,像一个梦。虽然经历了很多求职的曲折,但我并不灰心,因为有爱着的人一直的鼓励,还有我不服输的倔强。我怀着热情与希望,向一个我未知尽头的世界进军。送走好朋友时,他女友说:从今天起,就开始了一生居无定所的漂泊。现在我也开始了并进行着。我也许真的无法征服世界,但我要试着去做这件事情。再难,我也要让我知道:我真的不是这块料。天气很好,城市里灯红酒绿,人来人往。未来不可预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失败了,某个无风无雨无阳光的下午,我想我会在一个单调的小镇上,一个破落的小酒馆里,就着一盘怪味花生米,喝着猛烈的白酒,接受半老徐娘的老板娘一根劣质的香烟,对着世界苦笑:我试过了。并不后悔,因为三十岁之前,我要为理想而活。
在贵阳遇到一些朋友,认识一些朋友,成功的,失败的,梦越做越大的,越做越小的。我感到难过的敬佩与同情。今年,我放弃了一些就业的机会,因为我想要的始终咫尺难逾,而送上来的,又不是我想要的。现在,每天与朋友去应聘,面试,累了,开着玩笑,互相鼓励。郁闷时,说一句:妈的,本命年嘛。飘泊着,具备无限的可能性。我依然很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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