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春天,在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庄,发生了一件事,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水里,激起千层浪。人们争先传说着,久久不息。
那时,正是农忙时节,到处一片繁忙景象。大人早早地出了门,小孩也不闲着,除了上学外,也帮大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父亲常年在外地上班,我三姊妹在读书。妈一个人每天忙里忙外,格外辛苦。到底是一个女人家,忙不过来,请了邻村的师傅帮忙耕田。那个时候,就算再苦再穷,都要拿出最好的招待师傅。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早早地,妈妈吩咐姐姐到街上去买点肉,买点菜招待师傅。回来的时候,姐手里拿着一封信。
“妈,信!”姐一头雾水。
妈接过来一看,没有署名。拆开,只见上面写道:“今晚将两佰元钱放在堰塘边那棵大桑树下,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谁给的?”妈慌了,脸都变了,急忙问。
“住在屋后面的松林给的。”姐赶紧答道。
妈放下手中的活,急忙去找松林。
“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给我的。”松林摊开双手,显得很无辜。
妈急得直哭,眼前不断重复电影里的场景,心想,“肯定是知道我家情况的人,我一个女人家,而我家那位在外干活,想是有钱,我可没得罪谁呀……”左思右想,还是去找大爷(我爸的哥哥)吧!他在村里还算有威望,平时对我一家又好。
“你怎么啦?”大爷看见我妈脸上挂着泪水,关切地问。
“你看吧!”妈把信递了过去。
“是哪个龟儿子想的主意,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大爷看了信,怒气冲冲地说。
大爷找来村长。
大家商量开了:“敲诈两佰元钱,心也太黑了,那么多钱到哪里去拿?真是想钱想疯了。”
我妈急得眼泪流了出来,“我一年还挣不到两佰元钱,口气也太大了,再说我家那位一个月才50多元钱。可我又没得罪谁,也没和谁有仇,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钱,那可怎么办?”。
“我就不相信,就没一点王法,今晚我们就去抓贼,看谁吃了豹子胆。”村长说话严肃而认真。
大家都觉得是一个好办法。于是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
转眼间天就黑了,妈把钱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左右瞧了瞧,没人。赶紧把钱放在那棵大桑树下就回家了。
在家里,我们吓得大气都不散出,早早的就把门窗关得严严的,挤在一个床上。四周一片寂静,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时间过得真慢,妈打破了宁静,小声地给我们讲故事。
大概晚上10点过,忽听得外面喊声振天,隐隐约约听见“抓住了,抓住了。”
我们跳下床,锁上门,喜滋滋地跑出去一看,堰塘边灯火通明,有许多村民围了一圈。我们挤了进去,只见幺爷(我爸爸的弟弟)正拿着一根棒子打歹徒,边打边说,“你还敢拿刀砍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打得那人嗷嗷直叫。
妈挤到跟前,“哪个没良心的,欺负我母女。”
大家打电筒一看,那人缩成一团,趴在地上,扳过脸来,竟是松林。
妈惊呆了,脸上又爬满了泪。
“为什么这样做?”众人吼道。
松林哭丧着脸,却默不作声。
“把他送到治安办公室,还怕他不开口。”村长发话了。
“幺爷你怎么了?”妈大声惊叫起来。
大家回头看,只见幺爷昏过去了,头上起了大包,还在流血。大家慌了,又七手八脚地把幺爷送到村医那里,医生给他上了药。过一会儿,幺爷醒了。
“怎么回事?”妈心疼地问道。
幺爷喜滋滋地说:“天一擦黑,我们就躲在堰塘边那一大片桑树林里,我发现他在拿钱,就过去抓他,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劈头就给我砍了过来。把我气急了,就一阵乱棒打他。送到公社去了吗?”
妈妈忍不住心酸,“幺弟,谢谢你,受苦了!”
这时,村长把钱还给妈。妈笑了,把袋子打开,只有上面和下面一张十元钱的,中间都是白纸。
“谢谢村长想了这个好主意,谢谢村长的帮忙,也谢谢大家了,”妈感激地说,“要不,我一个妇道人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作为村长,是我应该做的。”村长认真地说,“谁遇见这样的事,我都会一视同仁,以后大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第二天治安队叫妈到公社去,妈去了。
“松林,我对你一家不薄,知道你家穷,衣服,吃的都给你家,你为什么还要害我?你良心叫狗吃了?”妈严厉地责备道。
松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三娘,对不起,我之所以这样做,是看了武侠小说,觉得很刺激,很好玩。我一定改……”
妈觉得他还是一个孩子,才十五,六岁,后面的路还很长,大家又是乡里乡亲的。
“把他放了吧。”
“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政策办事。”
不久,松林判了三年刑。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在那个年代,在那贫穷落后的村庄,人们的心地多么纯朴、善良,在如今看来,是多么弥足珍贵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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