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花祭高原小子

发表于-2008年10月13日 晚上9:02评论-2条

接到爷爷病危消息的那天,我正在赶往考场的路上。

也许我是自私的,因为在考场与回头的抉择中,我最终选择了考场,也由此注定了我对爷爷一生的歉疚。

匆匆赶到家的时候,久违的小院子里已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二十多米长的围墙上下开满了我小时候栽下的兰花,每一朵都争芳斗艳,雨后的花叶也显得异常青翠。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美丽的景色怎么会出现在爷爷生命的尽头里?又怎么会形成如此大的反差?

终于,在一处密集的花丛中,我发现了一朵已经凋零的花,它在头天晚上的暴风雨中永远地直不起腰了,就如同爷爷那短暂而沧桑的生命一样,原来人的生命也是如此脆弱的。

爷爷走了,在我走出考场赶回老家的途中。

那座古老的房子里传来了一阵阵撕声裂肺的哭喊声,这与眼前的景象相比竟然显得很不相称也极不协调。我的双脚像被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怎么会呢?爷爷怎么会不等我回来就走了呢?一个月前回家还是一个多么鲜活的生命啊!

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直到母亲在我头上、腰身上系上孝布的时候,我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现实。爷爷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隔着布帘,我长跪下了。布帘的后面是一副冰冷的黑压压的棺材,此时的爷爷已经安祥地躺在里边,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而按照家乡的习俗我并不能靠近爷爷的棺材。

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脸上滑落下来,酸酸的、咸咸的。如果当时放弃进考场、如果途中回头、如提前一天回家、如果在爷爷生前能多花些时间回家看看……可是,没有如果了,生命的流逝又怎么会因为伸出了双手就可以挽留的呢?

我无法原谅自己的自私,无法原谅自已在爷爷临终前竟然不能陪他老人家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而且直到现在我还木讷地遵循着家乡的习俗——隔着布帘守望爷爷。也许乡亲们会认为那是一种孝道,是对离去的人的一种敬重的方式吧。我无法去改变这千百年来陈旧的习俗,只能用泪水洗刷我心灵上的过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天堂里的爷爷能获得一丝慰藉。

爷爷走了,带走了他的遗憾,也留下了我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遗憾与歉疚,对爷爷一生的歉疚。

小时候曾经听父亲说,爷爷8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十九岁便成了父亲村里的一个上门女婿。在那个温饱问题还难以解决的年代里,爷爷被一伙反革命分子抓去批斗,饱受了精神及肉体上的折磨,他的一只眼睛也是从那时候起近乎失去了光明。虽然历尽艰辛、吃尽苦头,但爷爷始终都没放弃过对生活的追求。

有一年,村里的几个村民犯了事,为了逃避法律的惩罚,他们找到了当时在村委任职的同村的一个年轻人,希望他能帮他们说好话给他们出假证。但意想不到的是年轻人是铁面无私的,说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去自首以争取宽大处理。但良心丧尽的他们并未听从年轻人的劝说,相反的他们为此对年轻人怀恨在心。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年轻人在回家的途中被他们残忍地杀害了。

年轻人的妻子因为经受不起打击也跟随丈夫含泪九泉,他们留下了一个年仅7岁的小男孩儿。后来犯罪的几个村民先后被绳之以法。村里一个善良的人收养了那个在一夜之间就失去双亲的孩子,他含辛茹苦把他抚养成人,并送他读书。

那个可怜的孩子就是我的父亲,而收养他的正是当年村里的那个上门女婿,也就是我现在的爷爷。

除了父亲,爷爷还有自己的五个儿女。他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他的一生都在操劳中度过,直到看到儿女们相继长大成人、儿孙满堂的时候,他那老树皮一样的脸上才会不轻易的挤出几许笑容,而那难得的笑容里不知包含了爷爷多少的辛酸的与苦涩!

爷爷的一生很平凡,平凡得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起他那沧桑的一生,就如同后山的那棵老芭蕉树一样,没有人去关注它,也没有人去在意它,直到它慢慢变老,直到新的小芭蕉树又吐出嫩芽,直到老芭蕉最终倒下,变成了泥土。

也许也正是这样的平凡爷爷才有如此博大的胸襟罢,在经受住一次次狂风暴雨的袭击、经受住一次次灾难 降临之后,他把一片片荒芜的土地精心开垦,把造出的幸福永远地留给了他的儿女子孙们,他不会再有遗憾了。

爷爷走了,永远地走了,在这个阴雨连绵季节里。

我知道,再多的泪水也无法弥补我内心的歉疚,再深的呼唤也无法唤回爷爷曾经难得的笑容了。一个短暂的生命从此将长眠在这片他曾经洒过无数次泪水和汗水的土地上。

轻轻地,用手抓起一把黄土,将它洒落在爷爷的坟头上,在不远的地方,我栽下了一株和小院子里一模一样的兰花,这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花儿,它就像爷爷坚贞不屈的性格一样,就让它陪爷爷安歇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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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湾清泉点评:

语言朴实自然,情感浓郁真挚,寄托着作者深深的哀思和悲痛。
只是感觉内容与题目稍有偏差,题目花祭,但全文阅来找不到与花祭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只淡墨勾出一些小兰花,恕我无知,兰花是生命力极强的花儿吗?记忆中兰都是极妖贵的养在温室里的花,或者你说的那种不是兰,或者是兰但不是一般的兰,这个应该说清楚些。个见。
问好作者!

文章评论共[2]个
布雨潇潇-评论

伤感,但我觉得你所说的兰花,好像是象征爷爷的精神吧!我觉得也没什么偏差,看法不同。at:2008年10月14日 下午6:36

高原小子-回复哈哈,谁的看法我都赞成。没什么啊,哈哈…… at:2008年10月14日 下午6: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