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上海。我对季节的感觉越来越淡，或许是不常出门的缘故。日子的季候风吹不进蒙尘的窗棂。

妻说，那里刚下过一场雨，天气有些阴冷，她已经换上了毛衣衫。我能想像到，北方的家乡，泛黄的梧桐叶已落了一地，在湿雨中零落成泥。

“再过两个星期，孩子就要中考了。”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抬高了一些，像是带着兴奋与激动，抑或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淡淡的焦虑。我有些吃惊，不是才开学吗，怎么就中考了？只是再一想，也对，开学就快俩月了，是该中考的时候，一个学期不过四个月左右的时间。

常常地，在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计算着时日，离春节、距回家还有多久。身在异乡的人，似乎生活在一种等待与煎熬里，就盼着与亲人团聚的日子。只是时间过得极慢，像是在考验人的耐性与承受力。我在这被拉长的光阴里，看似极悠然地踱着步，什么也不想，或是想得太多，然后轻轻地一笑，摇摇头，继续踱自己不紧不慢的步子。傍晚，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往回走。身边那不曾褪色与凋落的绿吸引不了我的目光，香樟树的香味早已麻痹了嗅觉。

“下个月，就该供暖气了。”我对妻说。这个冬天，她们娘俩第一次能享受到这城里人的待遇，再不用夜里生着煤炉取暖，让我一再地提醒与叮嘱，要开着窗户，注意通风，儿子也再不用蜷缩在床上写字作业。几年辛苦换来的，是单位那一套九十平米的新居。

妻是怕冷的，一到冬天，手就冻得红一块紫一块，满手的冻疮；睡觉时电热褥一定要高温档才行，可我却一次次悄悄地给她调低，热得实在睡不着。从今年开始，这样的伤痛与矛盾将不复存在。

国庆，单位安排车去海宁皮货市场。兜里没准备多少现金，只是想出去逛一逛，散散心。下了班，一个人就窝居在寝室里，无聊里显着孤单。

给妻发信息，问她需要什么。她回复，看有没有很便宜的皮衣，要没有就算了，不要乱花钱。是啊，为了买房，还借了不少债，能省就得省。她说的便宜我懂，只是想必不可能有她期望的价格，而她不在身边，我不敢冒然购置，我看中的款式她不一定喜欢与认可，所以这件事是极难办的。我与妻的审美观常常反差极大。

一个人逛会显得极落漠与孤单，只好跟着同事，无目的地欣赏，琳琅满目丰富多彩的皮具让人看了有些眼花缭乱，也让我的心有些蠢蠢欲动。拿在手里的货品，我们这些外行恐也看不出皮质的优劣。同事倒也干脆，看中一件女式坤包，三言两语便谈好了价钱。自是为家中的夫人买的。

“不知道这皮质怎样？”我有些担心地问。

“你想吗，几十块钱的东西，皮质能有多好，关键看款式，只要你喜欢就行。”

同事的话让我恍然。其实就像买礼物，不在于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而在于那份情意的心。我很清楚，妻的皮包就像别的女人一样，不在少数，而每次买回去没用多久，便似乎失去了兴趣，这常让我无法理解。女人爱新鲜，喜新厌旧的心理在这方面表露无遗，抑或外在的美像是很容易让人感觉到乏味，最经不起时间的过滤。

看中了一款银色的手提包，我买了下来，想她会喜欢的，也算有份收获，要不来了一趟两手空空会让同事笑。当然，他们不知我是为何而来的，只因妻不在。

有些事情，一开始或许并没有较明确的目的，只是顺其自然地向前走，到后来，要么是受到外力的诱导，要么是兴之所至情之所趋，常常的便会有了目标与希求，以致于你不得不遵照甚至屈从于它。就像我来上海，没想到会这么久，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不同于以往的经历，更没想到会让我现时处在一种两难的境地。

呆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是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的，只是岁月的跫音无可置疑地敲着原本敏感的耳膜；我的肩头不会有泛黄的秋叶悄然栖落，只是温热的眸子里有你孤单行走的背影。

2008-10-1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