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书》
用我的画交换你的琴,你终是不肯吗?
书架上那本《易经》,早就翻烂了,还是找不到我要的线索。循着蜿蜒山路隐约的足迹,我似乎听到你最后的喘息。魂归乐土,究竟哪一片才真正属于你?来自天山,白云里皈依。我是生长在白云山脚的棒槌,前生,是你用红线牵连了我们的缘分。
你不是草莽村夫,我不是娇娥罗敷。却总想用那根线救你。
竖起古琴,拨弄琴弦的手,始终不肯承认撕碎了经书。
是你,撕碎了那本书。在我面前,破碎的纸片纷纷扬扬,真好像下了一场冬雪呵。固守防线的心,从此分道扬镳。
你还是给我送来了画板,让十二月的腊梅花儿绽放在画布上,你却没能看到它。
我想,还是有一层东西阻隔了眼泪。当牧牛人用牛车颠簸着救你下山的时候,落日的余辉,染红了整个山野,那是你尽洒的血液,浸染着我的眼泪。
我要用我的画,换你的琴,这次你不得不肯了吧?
《烈酒》
你到梦里找我,让我跟你走。其实你全身缠满了纱布,走又能走多远呢?看见你强忍剧痛露出的灿烂笑容,我的心,结着冰凌的心,很脆地碎了。
不走不行吗?天,是那样地黑。
这是我酿的烈酒,喝下去!喝下去你就不会再觉得疼。
你会睡得很好。天亮了,公鸡鸣叫三遍,你依然会睡得酣甜。
但我始终不知道,走在最前面,举着幡的那个人是谁。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后来我睡着了。
你到梦里找我,对着我无比灿烂地笑着,你想叫我跟你走,你不说我也明白。
醒来时,夜正三更。我不想跟你走,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曾,对我那样灿烂地笑过。
我想,许多事你也许并不知情。
只是从此后,我疯狂地爱上了你没喝完的烈酒。
《雨林》
最初的早晨,也许就在那片雨林,小雨霏霏,我跟随你快乐地寻觅藏在白桦树旁的蘑菇;最末的黄昏,也许就在书屋灯下,你为我悉心地包扎伤口。
最后的一句话,也许就在南下的路上,你对我轻声地说:路上小心。
悔不该躲得太远。心藏得太深。
我邀你入梦,你却走了。永远地走了。你不会再听到我最早的心声。
而你的心声,透过一双透明的眼睛,早就撞击过来,擂响阵阵鼓声。
不是青梅的青梅,不是竹马的竹马,不是琴,弦却铮铮作响;不是棋,子却置地有声!不是心痛,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滚滚有谁听?
还记得那片雨雾吧?采蘑菇的季节,你想靠近我,我却选择逃脱。
还记得那片白桦林吧?我在那里迷了路,你循声赶来,为我擦干脸上的泪珠。
还记得那茫茫白雪吧?你想说的终究未说,把它们交给了夜半冰裂。车的辙印碾过,把眼神刻到印泥里,今生今世再也无法逃脱。
知道吗?我欠你一幅画,你欠我一道情。
《皈依》
你不知道把我一个人留在人间,将受多少苦。
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也许是从来不曾想过。否则那条溪水,从门前流淌过的,就不会那么容易干涸。
我根本就没学会怎么和别人相处。这是你万万没有料到的。
我输掉了一切。就连那枚棋子,用来救赎你我前生今世的,都被输得一干二净。那把古琴,拨响的音符渐渐残了,染了霜冻的腊梅花儿,看起来也好像丢了魂魄。
这都怪你走得太仓促,没来得及把心事嘱托。
我在夜半的哭泣,染上烈酒的癫狂,随着最后一支蜡烛的摇曳,隐隐地遁向门外。
该不是归期真的到了吧?
伴着夜半渔火,踩着古琴的残音,我从江南出发,沿着绿树一路寻向你。
归隐。归梦。皈依。
只有这样,你才是我,我就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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