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梦,梦见大一时的辅导员龙鸿携其公子坐在厕所门口,我因内急,来不及打招呼,出来时听见隆国东、池华等同学正和他高谈阔论,然后梦就醒了。
我因不善交际,对西师的导师、同学,没有特别崇拜、特别要好的。这次相隔十五年回去,以前的老师一个也没见着,只是文学院派了一位叫王本朝的老师来祝酒。连龙老师也没来,只他夫人是我们的同学,带着孩子来了。我记不起王老师上我们什么课了,只在毕业照上见过他。听同学说,他是上选修课的,大概我没选他的课。又听同学说,胡润森老师在我们离校不久就去世了。胡老师是上现代文学的,记得有一次课间,他见我读岳麓书社版的《老子?庄子?列子》,劝我要读有注释的。我那时因为有感于出身僻疆,知识浅陋,发奋要从头学起,就买了一些古书来看,不想一读就到现在。胡老师身子太单薄,我们从侧面看他,总觉得一爪就可以掐穿他的胸部。他上课挺生动,也很有激情。我们毕业时,他正在给《红岩》杂志写长篇连载小说。还有马文熙老师,听说也因车祸去世了。马老师是上古代汉语的,他留给我的,是他上课时印发给同学们的《等韵图》,我把来粘在我的《说文解字》后,所以一直保存着。马老师上课很风趣,但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时正值苏联解体,马夫人在苏联,先生每天要和他通电话,上课时就转告我们苏联的情况。先生还爱提到他和林彪女儿林豆豆同学的事儿。
原先上过我的课,现在还留在西南大学的,有刘明华老师。他现在做着西南大学文学院的院长。刘老师是上唐宋文学的,我曾因听他的课而买过一本他写的研究杜甫的书,现在印象最深的是他说老杜的“社会良心”。刘老师上课不苟言笑,但治学功力深厚。我当年在校报上发表的[ch*]女作,恰好与刘老师的同在一个版面上,他看到后夸了我一句“不错”,可惜我没能把老师的鼓励继承下来,现在也没能写出象样的东西,只是用写字来滋润自己的心,使之不至于庸俗、枯萎,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其他的老师,我毕业后,在电视上看到过上外国文学的张世君老师,她在“百家讲坛”上讲比较文学,认为中国文学是“庭院”文学,外国是“流浪”文学。张老师现在不知还在广州中山大学没有?王泉根老师是到了复旦大学了,据我老乡也是师兄说,他在“百家讲坛”看到王老师演讲。王老师是上我们的儿童文学选修课的,我觉得儿童文学非常有意思,但王老师那口地道的浙江话,我们听来很吃力,每次课完,都觉得如释重负,收获不少。同样上选修课的,还有王倩予老师。她那时大概才毕业,年轻美貌,做着助教,上民间文学课。有一年暑假,她带领我们一班自愿者去巴县“采风”。我们三四十人,分若干小组,白天去录老人们的山歌、故事,晚上和房东女儿去捉青蛙来煮吃,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暑期。我另外还收获了一本教会发的《圣经》,虽然花了十块钱。曹廷华老师早已退休,他是当时的系主任,上我们的文艺美学,我们使用的教材就是他亲自写的。他上课特风趣,比现在“百家讲坛”上的一些名人有意思多了。记得他评价武侠小说,多以巧遇来弥补空虚,时地无南北,每到关键时候,主人公就觅得“千年人参果万年癞革宝”(即“癞蛤蟆”)吃,武功大长,正义得伸张。
还有许多老师,恕我记不起他们的名字,都给我们留下过美丽的梦迹。比如上古典文学的杜老师,善于奖掖后学,把秦雄飞同学的论武松与潘金莲的论文拿来课上念,大意是运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分析武松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最终蜕变成杀人机器的性格,给我们很大的鼓励和启发。那时正值世界杯开赛,时间总在凌晨两三点钟,我们一伙球迷,常常翻墙去杜老师那不足二十平米的宿舍看球,屋小椅少,大家就坐在老师的床上看,无拘无束。我的毕业论文就是找杜老师指导的。不知现在杜老师可住进公寓没有?
此外如上美学、逻辑学、训诂学、体育等的老师,都十分令人怀想,然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次回去,西师的校园变得更大更美,更适合读书学习了,可我在图书馆楼下的书店里,却看不到西师(该说西南大学)教师自己的出版物,以前,像齐仕蓉老师注释的《云仙杂记》、曹慕樊老师的《杜诗选注》、曹廷华老师的《文艺美学》等等,可都是印有“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字样的。记得梅贻琪先生说过:“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乃大师之谓也。”楼台巍峨壮丽的西南大学,倘只是修建“宓园”,搬出吴宓先生来作幌子,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园林式单位”了啊。我希望我的西师、现在的西南大学,还能涌出陈重穆、徐无闻那样大师级的老师!王光胜同学倡议给母校西师捐一批书,我觉得是变梦想为现实、使西师更象大学的很好的建议,应该竭力支持的。
梦醒了,醒来还是梦,管他蝴蝶也好,庄周也好,都是同一个我,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我,空着肚子作梦还不觉着饿。但饭是终要吃的,我且去下米好了。
2008-10-13
于静修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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