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走了,在一个秋日不明不白的早晨。
那天上午,天气一如往日的晴好。国庆长假还未过半,我刚到阜宁参加本市的一个文学论坛,才坐下来喝了一杯水,便接到表弟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岳父今晨溺水身亡。闻听噩耗,我除了惊愕,就是痛惜,甚至不敢相信,身体虽不是健硕但也无疢病先兆、才65岁的岳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是的,通水性的岳父走进水的深处,再也没有回来。
等我和妻匆匆赶到岳父家时,他已静静地安卧在冰榇里,像是睡着了一样,慈祥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岳父安详的去了,带走了一身的疲惫,也带走了一生的牵挂,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悲从中来,我对岳父肃然起敬!
岳父一生劬劳,厮守并伺弄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劳苦大众中的一分子。10多年前,50挂零的他罹患鼻咽癌,我帮他就医住院,通过化疗服药基本痊愈。岳父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牚起病体重拾田间活了,并且拾起别人撂下的田块种。我们都劝他好好保养,希望他生命耉长,他哪里听得见?说自已种点田,自已的手头就宽裕些,也减轻晚辈们的负担……这样一晃10多年过去了,岳父在庄稼地里风里来,雨里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化疗过后本就身体虚弱的花甲老人已然风中残烛,实在经不起繁重农活的折腾了,这时,他自已也觉得累了,打算明年不再种田。然而,晚了,岳父还未来得及享清福,就在丰收在望的秋高气爽的清晨,撇下一大片金色的稻子和银白的棉花,选择家乡那条不知流了多少年、多少代的小河作为他的最后归宿。
那天一大早,岳父知道我在无锡打工的内弟夫妻俩要回家,就到田里剜些芋艿,又到菜场买了几条鱼,尔后去小镇东头新买的门面房看看装潢情况,其实装潢并不需要岳父帮忙的,见装潢师傅在墙上钻孔要用点水,他就自觉去打水了。岳父是个从不沾靠别人光的人,就是这钻孔用的一点点水,他也没向隔壁人家的自来水要,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那条清凉凉的小河。那个河码头依石驳岸而建,如悬崖陡峭。应该是劳累过度,加上脚底打滑,岳父一失足成千古恨,掉进凉嗖嗖、晨雾氤氲的河里,再也没有露出水面……等救捞上来送往医院,岳父的躯体冰凉,心脏停止跳动,已无生命体征,人工呼吸时他肚里没有水往外回,说明他在掉下水前就因摔倒而昏厥,在水中窒息致死……
岳父走得太突然了,没留下一句话,也没看亲人们的最后一眼,他有无尽的遗憾!这个秋天的早晨对他、对我们来说都是黑色的,从此,敦厚老实的岳父走进了黑色的相框。黑色的日子里,我们哀恸,我们痛哭,哭岳父的辛劳,哭岳父的本份,哭岳父的俭朴,哭岳父的持家,哭岳父的守已……岳父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毫不利已的人,从不向我们做晚辈的或别人奢求什么,所有的苦、所有的难都堆放在自已心里。他身在水乡小镇,本该含饴弄孙,悠闲自得地随处逛逛,但他的身影常常是在田间地头,田里的活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顺顺当当,每季的稻麦棉花都长势喜人,瓜果绵绵瓞盛,蔬菜青枝绿叶,邻里都夸岳父是种田的好把手。
满满当当的一篮黄橙橙的柿子无声无息地摆放在桌子上,象一幅水彩画,这是岳父刚从庭院里亲手栽植的柿子树上摘下来的,他还未来得及品尝丰收的果实就去了,却给后人留下满腹的甜蜜,而我们回报他的则是一腔哀思。睹物思人,勤劳黾勉的岳父不会走远,他在我们心中。我们会记住,有这样一个纯粹的人,风范长存。
安息吧,我慈眉善目的岳父!
-全文完-
▷ 进入饕餮先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