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臭狗屎,没脸的玩意,我不想见到你”北海医院急救科的三床,一个精瘦的老人躺在病床上,用很大的声音,应该是全部力气在对一个穿这印花毛呢大衣的女人吼。那个女人也不示弱,嘴一撇,回应道:我是臭狗屎,她是什么玩意,你个没良心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你住院谁给掏的住院费,你的工资又给了谁,你宠着她,她给你掏一分钱吗。”或许是这样的交谈实在是火药味十足,睡在二床的病人狠狠的咳嗽了两声,她们这才止住了争吵。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急救病房的床位也迎来了一年中的淡季,护士和大夫开始三三两两的在办公室聊天唠嗑。病情较轻的病人也在拿到了医嘱之后,高高兴兴的出院了,只有三床的病人,这位77岁的老太太却像钉子一样,在医院扎下根来,数数日子,也住了快1个月了,主管大夫不只一次的来过,重复那句话:还是保守治疗吧,这么大岁数了,这样的病不好恢复了,病人的身体本来就弱,医院环境又不好,再惹上点其它的病,就更完了。那个始终穿着印花毛妮大衣的女人脸上堆起了笑容:我们也想让她出院,可她的大闺女说,病还没好,不同意。大夫苦笑了一下,简单的安慰了几句病人,走了出去。
老太太姓何,那个穿印花毛呢大衣的女人是她的二闺女,由于耳朵有些背,再加上找了一个她看不上的女婿而备受老太太的不待见,老太太最心疼大闺女,老伴去世以后,老人就住在大闺女家,吃喝拉撒睡全都托给大闺女管,很自然的是,工资也一并交了出去。为此,二闺女一家老大的不愿意,不但平时是撒手掌柜的,就是老人那天因为肺感染住进医院,也当没事人一样的假装看不见,最后,实在拗不过,才决定跟姐姐轮班的在医院陪护,大闺女负责从晚6点到第二天中午12点午饭后。二闺女负责从12点午饭后到晚上6点。
老人不待见二闺女的原因是恨二闺女不争气,自己耳聋,非但有介绍好的工作不去做,还事事听着二女婿的,胳膊肘往外拐。
快到6点了,二闺女站起身,走到窗边,望了一眼窗外,对老太太说,一会儿你的大闺女就来了,我一会就跟她说,我伺候不了你,喂你饭也不吃,还净骂我,有本事,去找你的大女婿去,他肯陶一个子儿吗,还不是你的二姑爷把家里的5000块钱拿出来,给你陶的住院费,你才是最没良心的。
老太太两眼圆睁,狠狠的呸了一声,然后翻身不再理她。
印花女人不再言语,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门开了,一个穿着红色的羽绒服的中年女人推门进了来。
“妈怎么样,吃东西了吗,药吃了吗”一进门,她就不停的问印花女人。
“一口不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死看不上我”印花女人眼里噙着泪。
“快回去休息吧,孩子在家等着你呢,妹夫这两天不是忙吗,明天你就不要来了,在家管管孩子,妈这有我呢,我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中年女人轻轻的说,话语中透着姐姐对妹妹的关怀。
“哦,好吧。”印花女人转身要离开。
这时,中年女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自己随身带的挎包:妹妹,这是5000元钱,拿好了。路上别掉了。
“你哪来的钱,是不是用的咱妈的钱”印花女人接过钱,不解的问。
“妈的钱主要是用来给咱妈日常生活的开销,这笔钱,是你姐夫单位给的拆散费,别问那么多了,走吧。”中年女人对印花女人说。
印花女人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半个字,只好推门走了。
“妈这有钱,不要再花你们两口子的钱了,你看,他下岗了,你在街道工作也挣不了三瓜两枣的,是妈这病拖累了你,让你们两口子累心啊。”老太太握住中年女人的手,默默的说。
“妈,您别这么说,老二和二姑爷这次表现的不错,听说您住院,立马拿来了5000元的住院费,其实我是不想要的,但我的手头上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了,多多前两天去大学报道了,家里的10000元存款都给了她,可能还不够呢,孩子懂事,没再要。”
深秋的夜晚,微风习习,医生早已下班了,只有护士在楼道口穿梭。
“你呀,妈从小疼你和老二,妈不是对你说过吗,论日子你们两口子过的最苦,你在街道,他的工作又不稳定,但大姑爷心好,妈愿意跟你们住,老二耳朵不好使,妈不去她那,也是为了多疼疼她,况且,我也不愿意看二姑爷的脸色,他一副官场的阴阳脸,太假,只是让你累着了,孩子。”老太太伸出手来,擦拭眼里快要噙不住的泪花。
“妈,我给你带了红烧带鱼,还有大米粥”中年女人用两手捂了一下脸,然后兴奋的说。
“快给妈盛一碗,妈饿了。”老太太支起身,就着大闺女伸出的手坐了起来。
看着妈妈香甜的吃着饭,中年女人轻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多做些什么了,为了母亲,街道的工作已经辞了,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请假,三天两天还可以,一个月,怎么可能。而丈夫的工作也已经没有了,那个半死不活的棉纺织厂终于宣告破产了,丈夫在那个厂工作了20年,只得到了5000块钱的拆散费,让人寒心那。好在还有女儿,出息的很,学习那叫一个棒,今年考上了北京航天学院,总算给寒风苦雨的家一点安慰。
夜深了,老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中年女人拿起老人换下的脏衣服,来到锅炉室,费力的洗了起来,医生已经明确的告诉她,老人是肺部严重感染导致的心力衰竭,出院是给老人更好的精神安慰。
中年女人拿起手机,拨通了丈夫的电话:哎,我说,你明天来一趟,咱办出院手续吧,我的工作已经辞了,你也先别找了,妈现在就需要人,老二一家有他们的苦衷,咱就多受累吧,妈的存折里的钱别动,那是妈的钱,怎么处理,要听妈的。
中年女人红了眼圈,头发上的发下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头发变成了散乱的一团,但她好像无心梳理,只是,在费劲的洗着,洗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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