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像大海一样湛蓝,太阳仿佛被谁摁了摇控器,一下子从炎热变成了舒适。八点不到,装修工小徐师傅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到舒怡苑小区为一客户装修房子。
小徐师傅以前一直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地方响个不停的自行车,挥汗如雨穿梭在小城的大街小巷里。妻子看不过眼,多次劝他把那辆破车扔了,换个摩托车,当然妻子也是在心痛他。小徐师傅总是说车子虽旧点破点,但还能骑,又锻炼身体,不像骑摩托车,经风一吹就生关节炎。妻子知道他是舍不得钱。
昨天,妻子回娘家,因为弟弟要到广州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到了娘家见屋里放着一辆新摩托,妻子好奇地问母亲,母亲说是买给弟弟的。妻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于是她的心思就不在弟弟身上了。送走弟弟,她跟母亲说,小徐那辆自行车都成老古董了,想买摩托车,钱又不凑手。说这话时,眼睛不停地盯着那辆摩托车。母亲就明白了。她本不想给女儿。她想留着做个念想。但女儿既然这么说了,她就不好再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女婿那车也确实骑不出去了。一个女婿半个儿嘛。女婿寒碜,她的脸上也无光啊。于是母亲说,这车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小徐用得着,你就推去。
看着女儿推着车子高兴地像燕子一样飞走了,母亲像被掏空了心的感叹号,斜立于秋日午后的小院旁。
晚上小徐师傅回到家,看见院子里停着辆崭新的红色钱江摩托车,他问妻子这是谁的摩托车?妻子说还能有谁的,是你的呗。小徐师傅不相信。妻子说,你先说说喜不喜欢这辆车吧。妻子认为小徐师傅听了一定会说喜欢。没想到小徐师傅的脸立刻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霜。谁让你花钱买这东西了。眼看你生孩子要花钱,家里还要添些其它的东西。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妻子见小徐生气了,便把实情告诉了他。只见小徐师傅的脸比回光返照还快。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狠狠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随后将妻子抱起来旋转了三圈,直转得妻子一个劲的喊头晕,才将她放下。可妻子的心却像石头掉到井里,高兴不起来。
小徐师傅围着车子左一圈右一圈的看,摸摸这,抚抚那,很晚才休息。
夜里,他梦见自己骑着摩托车上,像小时候玩家家骑木马那样,一手勒住马缰,一手拍打着马的屁股上。自己的屁股一上一下的作起伏状,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驾,驾,驾!正在腾云驾雾的兴头,他突然感觉耳朵撕裂般的疼痛,紧接着就听妻子说你发什么神经!小 徐一下子就醒了,原来自己那是在骑摩托啊,正骑在妻子身上呢。左手抓着她的手,右手不停地拍着她的胯部,气得妻子狠狠地拧了一把他的耳朵。
第二天,小徐师傅骑着摩托车,感觉像坐飞机在蓝天里遨游。那样子,他不是在骑摩托,而是开“宝马”。来到舒怡苑,他抬头看向五楼的窗子,然后将车子放在自己作业视线范围内。就上楼工作去了。他一边工作一边哼着曲儿,还不时地向窗外看看心爱的摩托车。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临下楼前,他又向窗外瞟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瞟,他的目光像被吸铁石给吸住似的,转动不得。原来,在他摩托车旁站着一个留平头的人,正在对着他的车子不停地捣鼓着什么。哦,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小偷!他虽然是脱口而出,但声音大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他这一嗓子肯定就把人小偷给吓跑了。果然,小偷抬起头,不过没有跑。而是对他很迷人地笑了下,露出的两颗镀金门牙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很欣赏地说,你真有眼力,不错,我就是小偷。小徐师傅的头努力地向窗外伸去。就像挂在烤炉里的鸭子,脖子伸的老长说,你别偷我的车子!“金牙”不无幽默地说,我就偷你的车子,有本事你下来啊!小徐师傅急了,头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蠕动着,说有种你别走!纵身跨上五楼的窗台。“金牙”优雅地为他拍了两下掌。精彩,精彩!不过,你也别头抻的搞蛋弦子一样。有种你下来!只要你从这窗口跳下来,我就搞一次免费大放送,奖你一辆同牌子的摩托车。不,两辆,三辆。但前提是,你必须毫发无损。如果你跳下来,搞他个甘脑涂地,给你再多也没啥意思了。怎么样?敢不敢啊,没种了吧。
小徐师傅心一横,就要往下跳。当然不是冲“金牙”的奖励,而是觉得“金牙”的许诺假的成分太多。可他往下一看,只觉得头晕腿软,赶紧缩回来。
孬种,这可怪不得我了。“金牙”说完右腿一撇,上了小徐师傅的“宝马”,临走还不忘回头跟小徐师傅说声“886”,扬长而去。小徐师傅脑袋当时就大了。转身向楼梯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金牙”,小平头,你别跑,有种你给我站住!……
看来“金牙”没有听他的,因为等他下来时,不仅“金牙”没等他,就连自己的摩托车也没有等他!
小徐师傅重又骑着那辆自行车来往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不过没了那种腾云驾雾的神气劲了。像被夏日中午阳光暴晒过的黄瓜,软塌塌的,打不起精神。
这日,小徐师傅到郊区为一客户装修,路过醉死梦生网吧时,一道红光晃两眼模糊,他使劲揉了下眼,眼前忽然亮堂!只见一辆红色钱江摩托像一匹枣红骏马赫然立在网吧门前一溜摩托车中。那不是我的“宝马”吗?他想过去看个究竟。但又一想,一样的东西多着呢,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是他的呢?他打算离开,可他的脚却走向了那辆“宝马”。围着“宝马”,他转了一圈又一圈。见没人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摸摸车头,又摸车垫,像抚摸熟睡中的孩子,又怕扰醒他,用嘴轻轻地将上面的灰吹去。他太想他的“宝马”了。他想不管是不是,先用钥匙开下试试,如果打开,那就是他的,他就可以冠冕堂皇地骑走。如果打不开,自己不声不响地走开,也没有人知道。他太忘情了。于是掏出钥匙去开车头锁。偏在这个时候,打了一个雷。吓得他双腿一软,差点没趴下。也就是在钥匙即将插入锁孔的瞬间。小徐一想不对啊,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雷啊?后来他才辨清,不是雷声,而是人家发现他在开锁吼了那么一嗓子。可在小徐听来分明就是雷声。小徐的手一哆嗦,钥匙插偏了,开又开不开,拔也拔不出,汗水像条条小溪急速划过面庞,掉在脚下的土地上,摔成碎瓣。这下倒好,自己的车子没找到,反被人家捉了贼。都怪自己太贪心,丢就丢了,何必整天去想呢?一点大男人的气概都没有。这才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呢。他真恨不得地下生个裂缝一头钻进去。他虽然没有抬头,但明显感觉到有许多鄙夷和憎恨的目光看着他,那些目光像无形无情的手,把他身上的衣服剥的一丝不剩。有人开始咒骂,有人还向他吐来了唾沫。他想抬起头说我不是小偷,但谁能相信他呢。猛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像铁钳一般,穿透他的衣服,陷进他的肩胛。
小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车,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车!
小徐师傅有口难辩,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那人又说,怎么,感觉没脸见人了?偷车时怎么没这样想呢,现在后悔晚了。说着一用力将小徐师傅的脸扳了过来。
不得已,小徐师傅赔着笑脸叫声大哥。那人怒目圆睁,谁是你大哥!说着举拳向小徐打来。这时小徐正好和那人打成照面,那人两颗金闪闪的门牙让小徐一下子想起那天的“金牙”。再往上看见了平头。哦,太熟悉了!就是他,就是这个“金牙”、平头!小徐师傅惊异之下,脖子抻得像挂在烤炉里的鸭子。眼前戴红色安全帽,头抻的跟蛋弦子一样的造型,让这个口口声声喊捉贼的人呆了。举拳头的膀子像断了电源的机器人僵在半空。小徐师傅头一扬,甩开那人的手掌:你?“金牙”,还我车子!反手去抓,那人一看不妙,掉头便跑。小徐师傅边追边喊抓小偷!
形势急转直下,倒把围观的人搞懵了。不知这二位演的是哪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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