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有个菜市场，好些年了，刚开始兴建的时候妻子还很是高兴过一阵子，因为对于我这个好吃的人来说，她至少省去了跑路的麻烦。可是等市场建起来了，才发现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好。特别是到了秋天，每天早晨很早菜市场就开张了，想睡会儿懒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时间久了，突然那一天声音小了，反倒有些不适应。最近总是秋雨不断，菜市场一下子萧条了许多。不过妻子说这和秋雨没有关系，是因为经济不好，大伙手里的钞票少了。不过我倒不这样认为。虽说中国股市一落千丈，虽说猪肉涨的许多人吃不起。可在我们这个山区小县城里，青菜还是很便宜的。

秋雨下得让人心烦。终于有了放晴的时候，就在我家门口不远处有人开始搭建帆布棚子。早晨上班那去的时候还到处都是铁管子，等到中午回来的时候，里边已经布置好了。原来是内蒙来的卖毛衣的。

昔日是人群的吵杂声，现在变成了音乐。特别是腾格尔的《蒙古人》，一遍又一遍的播放，让我的心里也开始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一天下午，刚吃过饭，按照的习惯是要外出散步的的。突然妻子对我说，她发现那里的毛衣质量很不错，尽管样式有些过时，但质量都很好。

我知道妻子说话的意思：“怎么，你想给父母买两件？”妻子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虽说我们离的很近，可是妻子平日里很少回娘家：“那你去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就给老人买上两件吧。”在家里，我是那种被称作八贤王的人，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情。大概妻子觉得我也算是个男人，在家里总该有些地位，所以选择给他父母买东西的时候，总是要象征性的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她也知道，我是不会有不同想法的。

“我已经看过了，有两件毛衣很适合我爸妈穿。我也和他们搞过价了，一件一百五十块钱。”妻子说：“人家标价是二百多，人家说因为在咱们家门口，所以特意给咱优惠的多。我看不错了。”妻子说到这里多少还显得有些自豪。

“牦牛毛的？”我问：“如今已经不兴这个了，怎么还那么贵呢。别让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把你给宰了。”每天上班我也从那里过，那些毛衣我也看到了，既然他们能来我们这样的小县城，多少也是知道这里人的承受能力。那么贵的毛衣有谁会买呢？特别是在菜市场这个位置。

“不会吧。当时是一个小姑娘，嘴还挺甜的，阿姨阿姨不停地叫着，我看她也很老实。再说了，你也不能因为如今的社会那样，把所有的人都看成一个模式。你要不相信，那你去看看，我想人家看到你这装束，绝对是下不了二百块钱的。”

“那就让我去试试。”自从这次患病住院，大夫让我每天活动不能少于两个小时，我就权当是在活动，于是爽快答应了妻子。好在就在我家大门外，说去就到了。

“先生你想要件什么样式的毛衣？”刚走进棚子，妻子说的那位小姑娘就迎了上来。因为有妻子开始的实践，所以这阵子我心里多少也有些底。

“先看看。”我说着就朝着挂着老年人穿的毛衣的地方走去。可还没有走到跟前，小姑娘就上前拦住了我。

“先生看你的神态，应该在这里选上一件。那边都是给老人准备的，档次不行。这边才是好的。你看这件衣服，这可是腾格尔做的代言。要在商店里很贵的，在我们这里可要便宜多了。一件才五百多块钱。要不你先试试。”小姑娘看去也就十六七岁，可是看她招揽顾客的能耐却让人觉得她似乎已经不能用老成来形容了。

“老人就不能穿高档的衣服？”我从她众多的话题里有意选出这么一个来，没有别的意思，也就是不想让我们的交易快快结束。因为我还肩负着锻炼身体的责任。

“那也不是，不过我来你们这里几天了，许多人给老人买毛衣都是找最便宜的。我想这可能就是你们这里的一种风俗吧。”小姑娘不知道说这话注意没注意到我的表情，不过看她说话的神态，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

“你是蒙古人吗？”我问小姑娘。

“不。我是蒙古的汉人。”小姑娘说：“其实做蒙古人很好的，很自由，也很惬意。整天无忧无虑的。咱们汉人就不行，要遵循的东西太多，不好。”好家伙，这哪里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孩子说的话呢。

“你跟着爸爸妈妈走南闯北好些年了吧。”我问。

“是的，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跟着爸爸妈妈做生意。”小姑娘好像很自豪：“爸爸妈妈说了，现在的社会什么都不重要，只有钞票。有了钞票就能有一切。你看我胳膊上的镯子，是四个九的金货，四十多克呢。这是去年我们生意好，妈妈给我买的。对了，我看你也是个有钱人。”

“怎么说我是个有钱人呢？”我觉得好奇，于是就顺着小姑娘的主题一直往前走。

“你看你穿的夹克，我一看就知道是圣大保罗牌子的，还有你的裤子，九牧王的吧。还有你的皮鞋也是鳄鱼的。光你这身衣服少说也值好几千块钱呢。你没有钱怎么能穿这样的衣服呀。”

“你知道这么多品牌？真不简单。”我还真的被小姑娘的见多识广给镇住了。如此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的入流，这么的了解社会。

“爸爸说了，做生意的人，可以不读书，但不能不知道衣服的牌子。这就好比开车的司机总是能知道许多名车的牌子一样。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小姑娘这会儿简直是在给我上课，让我感受了一回社会中市场经济的无穷魅力。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说说你的毛衣吧。”我说：“我就是想给老人买两件毛衣。对了，就是前面那两件。”来的时候妻子已经给了我指点，所以我也用不着多费神思。顺手就指出那两件毛衣。

“大哥真是好眼力呀！”小姑娘话一出口，就让我心里不舒服。面前的她，还没有我儿子的年龄大，怎么眨眼间我就变成大哥了。就说如今的社会崇尚年轻，可也不能使这么个崇尚方法。好在她是四处游荡的生意人，要不然，按照我的脾性，一定会当面让她订正的。

“有什么好，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知道这个小姑娘不简单，这不已经开始和我斗上心眼了。

“当然好了，你说的这两件毛衣可都是用上等的牦牛毛织成的。它们含毛都在白分之九十以上。不过我看大哥也是个爽快人，所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样吧，给你打个六五折，一件你给我二百三十块钱怎么样？”

我笑了。没有马上给她回话。大概是她看我的表情有些异样，马上改口说：“大哥，你说多少合适呢。”小姑娘这时特别的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大概是又有一让我看到她那金光闪闪的手镯子。似乎再给我传递着一个信息，她不在乎我的这点小生意。

“要我说，你这东西值不了那么多钱。”我说。

“那你说能值多少？”小姑娘看来也很会察言观色，尽管他的举动想给我传达一种无所谓，可是她的眼神还是告诉我，她太渴望让这笔生意成交了。

“我不能说。”我眯起眼睛：“不管做什么，其实都应该诚实。难道你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你。”

“大哥的意思是说我不诚实？”小姑娘瞪大眼睛，仿佛有点委屈的样子：“做生意都这样。我要价，你还价。生意就是一来一往的事情嘛。我要那么多，你肯出多少呢？你也总得报个自己能接受的价位嘛。”

“要我说两件最多给你一百三十块钱。”我报了自己心里想的价位。其实这样的毛衣也就值这么多钱。

“太少了吧。”小姑娘一张嘴：“大哥可真能开玩笑。就冲你这一身的名牌，也不应该给我回这个价位吧。”

“我看不少了。”我说。

“这样吧，你给二百六十块钱吧。再说了，你抽一盒烟也好几十块钱，何必在乎这个呢。”小姑娘一下子就把一半的钱砍去了。不过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就一百三，要卖就卖，不卖就算了。我也不是非买不可。”说完我做了个走的姿势。没想到小姑娘一下就把我拉住了。

“叔叔，再商量商量嘛。要不你再加三十。”

“不行，一分也不能加了。”这阵子小姑娘终于回归原型，也开始叫叔叔了。

“那好吧，就图个吉利，成交。”随着小姑娘一句话落地，我把两件毛衣拿回了家。当我把一切告诉妻子，妻子说什么也不相信。

“不会吧，是不是你在骗我？”

“那是小姑娘在骗你。”我说。

“不行，我得去问问她，做生意为什么能这样呢。”妻子说着还要拉上我一同前去：“你也去，咱们对质，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自然还是那结果。只是最后小姑娘趴在妻子的耳朵旁不知道咬了些什么。妻子竟然也高兴起来……

回到家我问妻子小姑娘给她说什么了。妻子很神秘的也趴到我的耳根悄悄的说：“小姑娘说，叔叔太精明了，嫁给他真幸福……”

我笑了。妻子也笑了，好像笑的都有点岔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