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的，这个秋天如期到达，空气如水，一枚叶子挂在往事的枝头。漫山遍野的绿层次分明地铺展在季节的山峦，最后的绚烂终究要归于尘埃落定的永恒。弯腰农人收割的姿态定格在节气承启的脉络。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风收藏了季节最初凋谢植物的容颜，而大地在那一刻最接近天空，它以倔强伸向长空迅速衰老的枝干一点点描绘出距离或远或近留在我们心灵的美丽。我们渴望一种音乐的声音能接近光阴，一种想念能在时空中穿行。

父亲老了，母亲的鬓边渗满白雪的过去，我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忧伤。秋天的声音是一种质地纯净的疼痛，它在时空中的穿行执著地深入人生的本质。以树的名义，告诉叶子的回归大地是阳光的思考；以往事的名义告诉生活，我们所追忆的一切只是因为我们在路上。如水的光阴嵌满花朵的呼吸，在秋天来临的时刻用目光把往事放飞成一曲属于我们凭水凭吊的歌。

母亲从我身边走过，苍老的脚步朝着叶子落下的方向，父亲一年年的沉默，他的思考接近于秋天的颜色。而我没有什么，就在往事的天空中坐着，云起的时候，看着忧伤流过一条河流，岸边的花朵打开生命的秘密，或者落在《诗经》的扉页。

灯光落在黑暗中，思想的碎片落在随波追逐的风中，谁又能分清无数盏灯的光明在空间中的界限，一切本无分别。我们思考的距离是远了还是近了，我们的执著是真实或虚幻。把光明还给阳光，把黑暗还给夜色，把思考还给意识，把空间还给虚空，把花朵还给季节，把往事还给秋天，把飞翔还给天空。把一切还给一切。在这个秋天，我们以一介布衣的姿势调整着朝向远方的方向，把生命还给呼吸。我们所坚持的仅仅是一棵树木的生活。

暮色下，一条鱼在空气中游动。相忘于江湖，江湖远天涯近。童话里故事都已圆满谢幕，午夜剧场人走曲散，在故事中我们只有人生，在人生里只有故事。踩着忧伤在秋天的琴弦上跳舞，脉络分明的是往事。而只有因为往事，我们无时无刻地想起在路上的人生。

一条鱼在空气中游动。路上的人们相濡以沫，相喣以湿的微笑，鱼的江湖在天涯，在温暖的我们留下的每一个回首。音乐响起的时候，我们看见天空下明净的一切流动，一条鱼沉入深海，告诉自己，我们俩俩相忘的江湖，永远存在于我们饱满丰盈的叙述中。

叙述的方向落在遥远的过去，以时间为经，以空间为纬，叙述的梗概只能是时间与空间的占有。在一切距离拉长的时候，叙述便存在于我们温暖的相视一笑中。一条鱼穿梭在绵长的叙说中，从过去、现在直到未来。聆听是深刻的忧伤，沉淀出彻底路过的哲学。叙说的终止在一条苍茫的河流。水草萋萋，秋天的风掠过归鸟的翅膀，在一个岸边沉思的人的眸子里，前路写进无始以来的起点。

暖然似春，凄然似秋，叶子接踵而至的坠落扬起一个季节华丽的篇章序幕。总需要悄然惊起的脚步声告诉在秋的经过，有一条河流，它亘古的奔流，河流里衔着水草的鱼望着空气中的天空。岸边只有隐约的脚步声，曾经来过。

而过去温暖在我们如歌的情怀中。一条鱼的叙说不需要理由，聆听是秋天里我们最后的思考方式。秋天来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