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晨,蔡蕾像往常一样,叫醒丈夫出去锻炼后,六点钟不到就煮好了早饭,喊女儿小米起床,自己也跟着吃一点出去活动活动并上班。她吃好后陪着女儿,看着女儿吃完最后一口,才收拾碗筷,想着女儿今年十七岁,上高二,还有一年时间就高考了,一点都不能马虎,一定要在女儿身上下点功夫,无论如何要让她考上一所好学校。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她的思绪,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与丈夫在一个单位,名叫连芬的手机号码。她一清早来电干什么?对这样的信骚扰,女儿在旁边怎么能接?她准备揿中断键不接,让其信功能障碍。当她侧过头见女儿上了卫生间不在身边时,立即改变主意:好,我要看看这个狐狸精又搞什么名堂?她拿起手机,尽管又气又恨,但仍客气地问:“喂,你好,连芬,你一早找我有什么事?”
“蔡蕾,我的号码你怎么知道的?不过,我今天是提醒你,要你识相,眼睛放亮堂一点,赶快与钟青主动离婚,否则我会让你更痛苦的。”
不错,是那个狐狸精,现在倒好,她不仅不知羞耻,还胆大包天,竟然敢打电话给我,要我主动与丈夫离婚。她的气不打一处出:“连芬,你还要不要脸?我看你过离谱了吧,你与我丈夫的事我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不能厚颜无耻到……”她的嗓门大了,气愤之极使她的声音带有沙哑声和不能自制的狂吼声,就在这时,女儿小米从卫生间愤愤地跑出来,夺过妈妈的手机:“喂!你是连芬!我是钟青的女儿小米,我警告你这个不要脸当第三者的女人,你如果再勾引我爸爸,再气我妈妈,我就对你不客气。”对方的手机挂了,小米放下手机,小米的奶奶被这莫名其妙地叫喊声惊动,急急忙忙地从房里出来问:“小米妈,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生的好儿子,跟他的那个狐狸精打电话来要我妈妈离婚呢。”小米气愤地失去理智无礼地冲着奶奶说。
蔡蕾尽管气愤至极,但听到小米的话,仍冷静地擦拭了眼泪,严肃地说:“小米,你怎么能这样对奶奶无礼?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管,你好好学习。”
“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对家里的事我一定要管,我不能没有这个家。我要找爸爸好好谈谈,要和那个狐狸精算账,我会有办法叫爸爸回心转意的。奶奶,请您老人家不要见气,刚才我错了。”小米很懂事地说。
“什么?小米妈,哪个狐狸精与你打电话?谁有这个资格要你与钟青离婚,她算什么东西?唉,这个钟青,活畜生,怎么能勾这种货色的女人,做出这么荒唐的事,真是孽种……”小米奶奶唉声叹气地恨着说着骂着自己的儿子。
提起连芬,蔡蕾的心就像被盐揉了似的,难受至极,想起往事,她恨这个狐狸精,她气丈夫,她也怨自己的无知。几年来,为了这个家庭,她无奈地忍受着、应对着这没有硝烟的战争,又无可奈何地容忍着这个第三者缠着丈夫。
二
连芬是建设局的会计,今年36岁,小家碧玉,有几分姿色,要说她与钟青的关系史,这里还真有一段传奇的故事。
连芬原是县化肥厂的一名工人,她母亲在建设局当会计,与建设局长是老相好,1995年春天,化肥厂倒闭后,她母亲就与局长商量,她退下来,让女儿来顶她会计的位置。她虽然人老珠黄,但局长对她仍是有求必应,这个意见一提出,当场就答应了。这件事办起来更容易——局长妻子在人事局任副局长,三个月不到就办妥了。当然,局长的妻子帮忙也是有原因的,她知道这个女人与丈夫的关系,她让她退了也就可以让自己在丈夫身上少烦心。然而,好色的男人就像猫一样,见了鱼是不会放过腥的。连芬的母亲退下来,连芬调进。她是会计,又是个黄花闺女,如诗中所写的那样,处在青春放光的年华,又有几分姿色,就更迷人了。她整天在局长身前身后转,问寒问暖,倒茶弄水,没多长时间,局长就对她动了心。不过,局长不愧是色坛高手,没有采取多少手段就将连芬弄到手。这个社会,不论在哪,男女之间都是最敏感的,有时候,没有的事还会给编造个面目皆非,不要说这野鸳鸯整天眉来眼去、卿卿我我在一块的事,尽管碍着局长的权威,没有人明着讲,但暗地里仍有人在谈论着,到了97年夏天,这件事已经沸沸扬扬的传开了,不久就飞到局长老婆耳朵里,她悄悄的一侦查,便捕捉到蛛丝。她又对局长来个虚张声势一审问,就真相大白了。她恼羞成怒,骂局长是畜生,与老会计有关系,说是会计工作岗位重要,为了搞好关系方便工作,现在又跟人家女儿,难道只有这样才能工作吗,难道只有与女会计搞关系你才能过日子?她最后通牒,要局长立即与连芬断绝关系,否则就不怪她不讲情面了,她要将这件事告诉县委书记,让他在全县出丑。局长知道自己的风流已经到了无耻的地步,跟老会计发生关系,又跟老会计的女儿发生关系,传出去人家真会把他不当人看,无法,只得陪着笑脸哀求着答应了。但局长也很无奈——这与姑娘搭上的关系不是说断就断的。正当他为难之际,省局下给建设局两名业务骨干学习培训三个月的名额——当然,是不是他当人事局长的老婆与省局争取的,也未可知。指标一出来,他老婆人事局副局长就帮他出主意:要局长寻找一个长的帅而有魅力的男子与连芬一起去学习,这样,就可以悄悄地使两个学习的男女结合到一起,偷梁换柱,他这个快到50的局长自然就可以被替换下来了。
听说省局有两个业务骨干培训名额,局里的年轻人都活动起来了。但是,局长对一个又一个巴着要去而找他的人都说了“不”字,他看中了质量监理所长钟青,部队副营转业的。这个决定一作出,就有好心人用电话提醒蔡蕾,连芬这个女人整天打扮的很娇艳,有人称她是花蝴蝶,有人称她为黑玫瑰,千万要注意,不要让自己的男人去,否则,会被连芬勾上的。蔡蕾想,钟青是40出头的人,丈夫与自己的感情是如胶似漆,丈夫比连芬大12岁,她蔡蕾虽然比连芬大11岁,可人的长相,在男人眼里也算是韵味特浓的人。这些好心人要她不让钟青去究竟是关心还是别有用心就难说了。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因素,哥哥是市委副书记,就从这一点,不要说连芬她不敢,就是钟青有这样的贼心也没有这样的贼胆与连芬做出那样的事来欺负她。所以,她绝不相信仅仅三个月的学习,自己的丈夫就会被别的女人勾引去。她没有理睬别人的好心相劝,丈夫开始征求意见时积极支持,听说确定是连芬和丈夫两个去后丈夫不太情愿她又积极鼓励,还拉着丈夫一起到局长门上感谢局长一番。
丈夫去省城学习不久,外面的传言就来了,有的还绘声绘色地说在省城看到两个学习的男女如何散步,如何进舞厅……她开始仍不太相信,可三人成虎的规律使她再也沉不住气,真的有点相信了。一个假日,她跑到局长家里谈这件事,局长笑笑,什么都没说。局长的夫人说,你是知道的,让钟青去,是局领导对他的信任,别人想去还想不到呢。再说,人不能这样小心眼,人的那个东西也不是长在头上,说那个就那个的。外出学习或出差一男一女或一男两女或两男一女的多着呢,要是都有事那机关里就不能分配男女在一块工作了,你不要听外边的闲言,更不要瞎想。她听了局长夫人的话无言以对,只好回家。她思考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感情是没法说,刚才局长的夫人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外面的传言她又不能不信。怎么办?她要在丈夫学习结束前搞一次突然袭击,去现场侦察。
她租了辆车,来到丈夫学习的宾馆门前,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用手机与丈夫打电话,不巧是一个女人接的,她说她是连芬,更引起了她的怀疑。她灵机一动,说自己出席了朋友的小孩婚礼,在县里一家饭店吃晚饭才结束,走在回家的路上与丈夫打电话,你们学习什么时候回来?那个女人说还有三天。蔡蕾又问,你在他宿舍干什么?那个女人说,我们在这里打扑克的。她也没有说什么,找到服务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丈夫住的房间,那里是打扑克?只有两人,一男一女,如同夫妻,赤身露体在里面。女人见她来了不仅不慌张,还若无其事地对钟青说,是找你的。说着抱着自己的衣服就准备出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蔡蕾顿时火冒三丈,平时温柔贤慧的蔡蕾当时气疯了,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上去就对连芬两个耳光,喊着骂道:“连芬!你这个骚货,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第三者,不要脸的女人。”那个时候连芬虽然还未结婚,却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她很平静地对蔡蕾说:“我甘愿做第三者,怎么样?钟哥与我好,你吵,吵得越凶越好,我要他马上与你离婚娶我。”
听了连芬的话,蔡蕾就差气炸了肺,她放开连芬,跑到丈夫面前,举起颤抖的手打了两个耳光就回家了……
三
她忍住哭泣忍住痛苦忍住气愤忍住仇恨来到小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没有回家,径直到了娘家。她要将这件事告诉妈妈,她要与钟青离婚。妈妈看女儿深夜来家,已感到几分意外,又见她一见面就哭泣,心中就更有数了,知道有事,她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出声,以免惊动她二哥二嫂和孩子,把事情弄的满城风雨,不好收拾。蔡蕾兄妹仨,两个哥哥,就蔡蕾一个女孩,在母亲眼里可是宝贝,不过,蔡蕾的脾气母亲是知道的,她很倔强,如果没有十分伤心的事,她是不会深更半夜跑回来的,更不会哭得这般样。知女莫若母。母亲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又给她倒了杯水,等她哭了一阵子后,才悄悄地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人欺你?”
蔡蕾见妈妈问,像小孩子样哭得更凶了。她哭着说着,说到最后,提出要与钟青离婚的事,妈妈听了不仅不支持她,还将她骂了一通,最后说,一个女人,在婚姻上怎么能这样鲁莽呢,怎么这么不能容忍丈夫,怎么能做出让丈夫下不了台的事,怎么能为这么点小事就想与丈夫离婚呢?你修到钟青这样的丈夫我看就不差,不就是跟个把女人的事吗?要是你逼急了他最后与你坏一通真与你离婚,吃亏的还不是你。女人30一枝花,你也40出头的人了,离了婚钟青找个人照样组成一个欢欢乐乐的家庭,可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哥与我们家的脸朝哪放?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蔡蕾的妈妈开门。女婿钟青一进门就问:“妈妈,蔡蕾在这儿?”蔡蕾的妈妈拿出很生气的样子说:“没来,你不在省城学习夜里摸到这里来干什么?”
钟青进门见丈母娘说话的态度不对,又觉察到房里有啜泣声,知道蔡蕾在里面,就直奔房里,朝蔡蕾面前一跪,很诚恳地哀求说:“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是人。”说着,他抓着蔡蕾的手朝自己的脸上不住地打着……
四
自那以后,钟青确有悔改之意,学习回来后,他处处躲着连芬。可是,连芬是会计,质量监理所的活动离不开经费,即使局长批了,别人去连芬也不予理睬,没法,钟青只好硬着头皮找她。去时,他还带上一个人。开始两次,事情办的很顺利,尽管相互心里有数,但都没说什么。到了第三次,事情办结束时,连芬的点子来了。她要跟钟青来的人先走,她说有事要与钟青单独谈。陪同来的人走了后,钟青的心特别紧张:自学习回来后,连芬打他的电话推说有事,碰面就远远地躲避,生气是肯定的,要是在这局机关,办公室靠办公室的,连芬发泄无论是吵还是骂,这声音传到其他同事耳朵里,那他就惨了。他担心着,害怕着,眼睛朝连芬看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在省城宾馆学习时连芬以帮助自己学习为名到自己的房间的美好情景:那时,自己看连芬,穿着一身带暗花的黑连衣裙,胸前挺挺的,眼美美的,溢出一股浓浓的女人味,心里就有了感觉,皮肤里痒痒的,脸上发烫,但不敢碰,不敢挑逗,怕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更怕连芬不肯而使自己下不了台。连芬看到他那个满面红晕的样子问,你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那里不舒服。钟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芬说,你还是男子汉呢,连这点胆子都没有,有什么事你就说吗……自那以后就出事了。
钟青看到连芬也在呆呆地看着他。连芬的眼睛里含情,好像在说:你知道我多么想你;又好像在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你真的不想我?还好像在骂: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你不是男人!你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可他没有听连芬说出有关这方面的一句话,而是在相互看了一阵后笑了,她竟若无其事地俯在他耳边告诉他建设局内部新闻,她那秀发撩弄着他,她那银铃似的笑声惊忧着他,她那浓馥的香水气息刺激着他。他的心里说,不好,身体里像又有什么在爬,在动,痒痒的。如果不是一种担心受怕的心理仍然控制着他,他真会顾不得这里是不是办公室而抱她,吻她。“晚上到情侣楼308室,我请你。” 他对她撂下一句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五
蔡蕾吃过晚饭,来到房间躺在床上,脑海中像过电影样回想着:这一天自己的心神一点都定不下来,一会儿听说女儿打电话约连芬出来,不知是谈还是吵;一会儿又听说女儿到她爸爸办公室去,不过还好,没有碰到面。当然,这些都是她蔡蕾平时买单交的朋友电话向她说的。婆婆今天也不见了。她能去哪?她今天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出去?是啊,丈夫与连芬的事已经八年了,蔡蕾遵从母亲的话,尽量将其埋在肚里,今天早上被女儿说破,让她老人家为这事担心。午饭后,小米上学走了,婆婆追问再三,她才将钟青与连芬的事来龙去脉给婆婆讲了,婆婆说,过去我也听到一些这方面的传言,不过我不信,因为你一次都不为这件事与钟青吵过,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媳妇,不要说给别人,就是她自己,也不会放过钟青的。婆婆还说,她一定要为她做主,绝不让他再胡来。难道婆婆是为这事……她懊悔自己早上接那样的电话的草率,或者说不应该在家里接,更不应该那么不冷静。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刚才女儿吃晚饭时,竟做起了她的工作:妈妈,男人都是这个样,哪个不花心。妈妈,您不要生气,要看得破点,想得开点,上次为了这个女人的事,将您气的生了病,还好,最后排除不是肿瘤,就是这样,要不是大舅舅为你找好医生治,您还不知道会怎么呢?您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日子怎么过啊?妈妈,平时我不敢跟您说,您还不知道呢,我们在学校里,与爸爸在一个单位的同事的孩子听到爸爸的事可多呢。我要是跟您说了,您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女儿大了,什么都……蔡蕾又想起,那一年,丈夫从省城学习回来,向她保证,每天晚上9点钟前回家,即使有特殊,也一定请假。蔡蕾每天都在等着丈夫回来后才能入睡。开始钟青做得确实很好,好几个月他都是规规距距的,有时候有事,都事先给打个招呼。但是,后来竟发展到有时日夜不归。来家后一说他,他都要说出一通理由,说,为了与局长搞好关系,与局长玩麻将。他还说,这叫与领导一起学坏,使领导与自己成为莫逆之交,这样就不会出问题了。他还出了一个馊主意,要她学麻将,赢钱都是她的,输钱都由他出,这不存心想让自己学坏吗?有一天,他竟然到深夜4点才回来 。她一气,就像审犯人样审了他,她将在师范学院教心理学的理论拿出来检验他:从一个人的眼球的运动方向,可以看出此人心里在想什么。若眼球跑到左上方,表示正在回忆;跑到右上方,则正在创造。她要他朝她望,她看到他说晚上做什么的时候眼球在右上方,由此证明他撒谎,是在编故事,她经过再三审,反复问,结果,他承认了,她与连芬约好了每三天见一次面,晚上又去了情侣楼。那两天两夜,关上门她与他斗,吵,骂,呕,虽然不痛不痒但仍不停的在他身上打,他没有回嘴,更没有回手,任其发泄,但是谁都没有向外说什么,直到有人上门叫钟青有事,钟青才得以脱身。一个星期后,实在支持不住了,他将她送到了医院。自那以后,她病了,跑省城,跑上海,钱花了10多万,从那也看出钟青是有点花花肠子,他转业到地方工作六年以来工资全交,可还是赚了私房钱12万。不过,他对自己是在乎的,全拿出交了给她。她怎么能用这种来路不明的钱呢?她经过再三追问,他说出了钱的来源。她也作了处理。那一次病,哥哥、嫂嫂从妈妈那儿知道后,哥哥劝她要想开点。嫂子悄悄地劝她说,男人有个把相好的好,总比嫖娼好,如果嫖娼被捉,那就更惨了。嫂子还说,不过,要是结了婚的女人就更好,你可以控制丈夫,让他有短在你手,他在你面前就不敢高声讲话了。钟青更是左检讨,右认错,并赌咒发誓说不管怎么都不会离婚的。还对她说,已经为连芬找了个对象,结婚了,自己可以像局长那样脱身了,连芬结婚后就再也不会来找他钟青了。可那里是这回事,听说第一个男人管不住连芬,又不敢得罪她,只好随她的意,她不仅三天两天的缠着钟青,三年前还是将第一个丈夫给离了,还公开说,宁愿放手丈夫,也不放手钟哥。后来她又找了个丈夫,不过,对她还是没有办法。自那一次沉重打击后,蔡蕾也想开了,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就妥协吧。谁知,今天这个连芬竟找上门,尿尿朝人脸上冲,打电话要她与丈夫离婚。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啊!
听到客厅有人说话,蔡蕾抬头望了下墙上的电子钟,已是次日凌晨四点了,是女儿与她爸爸在吵,听到女儿说:“您应该是让我和妈妈得到幸福的人,可是……”她感到莫名其妙,爬起来开门走出房间。
女儿听到开门声停止了说话,转脸跑进房里,蔡蕾心里一热:乖乖,真懂事了,为了家庭,也没有睡觉在等……
钟青拉着蔡蕾陪着笑脸来到房间,未等蔡蕾开口,很后悔地说:“我对不起你啊,本来我早就想与连芬断了,可就是断不了,后来还是依了她,只有你提出与我离婚我才能答应与她结婚。她说,行。不过通过今天这一天,已经想通了,我要与连芬彻底断绝关系,再也不做对不起你,对不起女儿,对不起娘的事了……”说着,他又拿出几张写着字的纸,说这是女儿写给我的信,孩子长大了,知道的多了,我还能再做出对不起家庭的事吗?
蔡蕾看着丈夫打开的信,看着:
亲爱的爸爸:
您好!您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最尊敬的人,自您从部队转业回来,您就教育我,要我好好学习,做个有知识的人,有作为的人,做个像爸爸这样堂堂正正的人。您还给我讲了您的童年……
可是,您却做出了您不该做的事,您也想我和妈妈像您和奶奶一样……您这样做对得起奶奶含辛茹苦对您的一片心吗?
请爸爸三思。
最爱您的人——您的女儿
小米
蔡蕾看着女儿的信,又看了看丈夫,见他流下了眼泪。他抬起头,见蔡蕾也看女儿的信,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将信叠起来,装进一个十分豪华的合子里,对蔡蕾讲了辛酸的事,讲了思想转变……
六
钟青的童年,是让人断肠的。钟青的父亲原是公社党委书记,因工作出色,63年,被提拔到外县任副县长,调令已下,可他竟提出与自己的老婆钟青的母亲离婚,钟青的母亲气了晕过去好几次,她的心伤透了,平时花心与这个女人来往不问家不谈了,最后还要离婚,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一气之下,她跑到县里找县委书记,又告到地区,回来拉着父亲离了婚。不久,父亲不仅没有做成副县长,而且连公社书记都被撤了。母亲她痛苦地含着泪,带着7岁的钟青和10的姐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让他们度过了苦难的童年。
每想起这件往事,他都心痛。
但是,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孽债,过去,只要连芬一叫——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或者是书信,对钟青就像是不可抗拒的命令,总是无条件的前往。
不过,更叫他为难的是离婚,连芬曾对他提过,动员过,甚至哀求过,要他与蔡蕾分手,他们结婚。每提到这,他的童年的情景就会显现在眼前,历历在目,使他心碎。他就在这两难中周旋,蔡蕾的一次病开始使他担心,还好,坏事变好事,她的性情变好了,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前些日子,新局长为了让钟青帮忙为他找做市委副书记的大舅子,特地讨好他,向上推荐,组织部门对钟青进行考察,连芬又提出了,并且说,如果不答应,她就死给他看。他知道,在这时候,她死对他的威胁有多大。他搪塞说,我说不出口啊。她说,由我来吧。也就出现了昨天早上的事。
昨天上午,女儿给他打了电话,要找他谈谈,他从连芬的电话里知道女儿要谈什么,一吓就躲了。
下午,钟青的母亲到办公室找他,他不在,是办公室同事电话告诉他的。他怕,但又不能不见。见了母亲后,母亲什么话也没讲,只是说想回老家一趟,要他一定跟她去。
一到了村里,母亲就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花圃发展多快啊,比我原先在这里时大多了。她带着钟青对每个花匠点着头来到花圃里。圃里锦绣氤氲,花光照眼。玫瑰、月季、紫薇、白茉莉、广玉兰……再看这出圃的花篮,啊,各式各样的花,真是五彩缤纷,粉的,红的,黄的,白的……不过,最显眼的是黑玫瑰,好像花圃里只有红玫瑰和白玫瑰,这倒引起了他的兴趣。他问花匠,花匠说,这种花是用白玫瑰或红玫瑰加工而成的。他不解,花的颜色怎么加工?花匠说,就是将白玫瑰或红玫瑰的茎插在一种特殊的黑墨水配制的液体里,这种黑墨水液体通过花茎的输导组织传输到花瓣、花蕊上,就成了黑玫瑰了。如果是红玫瑰加工的,配制的液体浓度稍淡一些,那花瓣的边上还会留下红色。花匠说着并夸赞道:“世上最美的是黑玫瑰,人间最美的是多情女。”花匠拿一枝递到钟青的手里,钟青拿在手里观赏着。钟青母亲在旁边说:“儿啊,你闻一下这花的味道怎么样?”说着,又从花篮里拿了两枝——一枝红玫瑰,一枝白玫瑰,“你再闻闻这两枝,比较一下,看有什么区别。”钟青闻了闻黑玫瑰,没有香味,里面好像还有一种什么异味,他又闻了闻另两枝,香味浓郁、纯正。母亲说:“儿啊,感觉到了吗?”停了会儿,母亲意味深长地说:“这黑玫瑰看起来娇艳,可因为颜色来路不正,连味道都不纯正。”
钟青好像被母亲押着似的,来到过去自己的家——两间茅屋,钟青的母亲拿钥匙开了门,一进屋就见屋上有两处已望见天了,墙也是破烂不堪,屋里有霉味和臭味。见到小屋,钟青的心里难受如刀绞。他记得,他在这小屋里生活了十八个年头,直到入伍。在这里,他7岁就不得不帮着妈妈做一些家务事——割猪草,烧火做饭,……他是在饥饿中度过的。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母亲带他来到房里的床上,指着床要他坐下。他望了眼那积满灰尘的床,坐不下来,但又不好不坐,他拿一个扇子掸了掸灰,让母亲先坐下,他又找了个凳子坐下。这时,钟青的母亲话匣子打开了,从与钟青的父亲跟那个贱货女人谈起,谈与钟青的父亲离婚后受的苦讲到钟青当兵后的凄惨情景,最后又谈钟青与蔡蕾结婚后蔡蕾对她,对钟青,对整个家庭……当讲到春节前那一次有惊无险的事时,触到了钟青的痛处:那一次,老局长卸任,上级搞离任审计,一查,问题大啦,也牵涉到钟青,还好,五年前那次蔡蕾有病,钟青将自己为业务单位办事业务单位感谢他的以及连芬帮他出点子多报的钱全部拿了出来给她看病。可是,蔡蕾没有用,对他盘问了一番,当得知底细后,严厉地斥责了他,向他最后通牒,要他以后不得沾用和收受任何来路不明的钱,她还将那12万元以钟青的名义捐给了福利院,使他化险为夷。他又想起连芬,一见面就是谈情,谈吃,谈买东西,当然,她是会计,吃喝玩全帮他走了账,这两个女人区别多大啊!一个是天生丽质,味香味纯;一个从外表看虽然也是一美坯子,可由于加了其他物质,这杂味就使得原来的香味变了……
他一泡尿憋的实在受不了才出来,小屋外面黑咕隆冬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见不远处一个人提着灯笼,手上拄着个拐,一边走,一边还咿咿呀呀地唱着,听声音好像是瞎子金叔。瞎子提灯笼不是笑话吗?钟青走上去几步,叫了声金叔。金叔说,孩子,你怎么有空回来的?钟青说,母亲想回家看看,下午回来的。他出于好奇,就问金叔,您老眼看不见提灯笼干什么?金叔说,孩子,我眼看不见,可以让别人看见光亮,别人看见光亮,就可以看见了我,这样我不是也就安全了吗?!啊,金叔讲的还真有道理——为了别人就是为自己。他忽然想起自己与连芬的事,由于自己的介入,使连芬的第一个丈夫与她离了婚,现在她与第二个丈夫又发生了感情危机,而且还牵涉到自己的家庭,如果我与连芬的关系断了,不仅他们的家庭会重归于好,而且自己的家庭也会……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中午因女儿找,他为了躲避女儿没吃午饭,下午母亲去了接到电话又急急忙忙陪着来了,晚饭母亲又不让吃,钟青的肚子早就饿了,这时已经向他抗议了,他有点受不了,可手机的铃声响了——他想起来了,今天又是与连芬相聚的日子。他听着手机的叫声,迟迟的没拿——因为饿没有心情接。母亲叫他拿了看看,他说不用看。母亲问:
“是谁的?”
“是连芬的。”
“那你接啊,怎么不接的?”母亲问。
“我饿的没心情接。”钟青有气无力地回答,浑身都在颤抖。
“没心情也要接,没心情就按没心情接,你只要记住过去为什么饿肚子,你就会接好今天这个电话;以后,你只要再想与这个女人来往,你就可以用饿肚子来控制。”
“黑色玫瑰味不纯,露水夫妻情不久……”钟青终于对连芬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这是他出自内心的话。
蔡蕾心痛地说:“你怎么不早说肚子饿了,今天不急着去早锻炼,等吃了早饭再去。”
闹钟响了。蔡蕾做好了早饭,她喊了婆婆,叫醒了女儿,四口人在一起吃着早饭。朝霞从窗户射进,照得厅里亮堂堂的,一家人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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