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识的地方,是在瑞雪飘飘的山岗。看着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颈上绯红的围巾,他不由得心生怜意,想用拥抱暖她,手臂张开时,又隐忍地笑着收拢。
她的靴轻巧地避过积雪,说不忍心踩脏那些季候的精灵。他又想笑她心思的稚嫩,便大踏步地走,却无意中遵循了她的足迹。
白玉兰花绽放的时候,他将一枚晶莹的指环扣在她的手指上,说"我只想要你"。她的手指颤颤地扶弄着那枚指环,只觉得太沉重,要付出一生的代价去承受。她犹豫不决,但终于还是没能摘下。
转眼秋风吹落树叶,萧瑟中她想:如果在寒冬里能有他那温暖的臂膀依靠,一定很好。于是挽起长发,做了他的新娘。
新婚的生活,甘饴如蜜。她满足于两个人的世界,希望屋檐下永远只有他们两个,相信他有了她已别无所求,会始终步调一致地与她同行。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他的心目中还期待着另一个人。他时常谈论摇篮、童车以及鸡皮鹤发后含饴弄孙的日子。"这本来就无可厚非",她叹息着,更温存地待他,盼他有一天能够拥紧她说"此生有你就足够了。"她只想完整的拥有他的爱,也许自私,但却真诚。她等待着,却始终没能得到那句话,而他的期盼却与日俱增。每次听到他憧憬的话语,看到他对邻家幼子的关爱,她内心的失落就沉重一些,然而对他的爱已使她步步妥协。又是一季春光好。她坐在窗边,目光飘忽在苍穹之外。"你可以如愿了。"她的话犹如一记春雷,使他欣喜若狂,以致于没有看见她睫毛上抖落的泪滴。熬过漫长的暑期,她努力挣扎着支撑自己日渐笨重、臃肿的身体。他常常伏在她怀里,急切地想知道那腹腔里孕育着的是男是女。
"我好累呀!她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头发,声音幽细得如同暗夜的呻吟。"就快结束了",他扳着手指数日子,并未注意到她苍白的嘴唇和不正常的虚弱。
他日夜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里,直到有一天,当他正在为给未来的孩子选个什么名字而烦恼时,医院打来电话,她早产了,并且危在旦夕。
他懵住了,只觉得整个天空塌了下来,重重地砸在身上。
当他再一次将她抱在怀里时,她微笑着象一枝朔风中的百合。"终于结束了,你要的,我都给你了"。她的手臂倏然垂下,那枚晶莹的指环也随之脱落,只在她纤长的手指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白痕。
他不能接受死亡的事实,一直紧紧地抱着她冰冷的身体,任谁劝说,都不肯放手。"她很累,睡着了,你们不要吵着她。"他小声呢喃着,手指轻轻地理顺她的长发。
人们摇头叹息,想用新生的婴儿唤回他的理智,然而他完全不理会婴儿的啼哭,一心一意等着她一觉醒来。
葬了她之后,他的神经经常错乱。糊涂时,他开心地抱着婴儿,亲昵备致:"宝宝,妈妈快要回来了,我们躲起来让她找,好不好?"清醒时,他满眼怨毒地怒骂:"你算什么东西,要用她的生命来换?你是魔鬼,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雪花依旧飘飞在山岗上,她的墓就在迎风的地方。墓碑上刻着一段腥红如血的文字:
"你是我一生无法赎的罪,你是我一生无法追的悔,你是我一生唯一想要的人,为什么命运竟吝啬得不给我。"
终于,她等到了她用尽一生想要的回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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