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告别莹光如豆的岁月了。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明亮的灯光迎接你。无论是在家,还是在街上,灯光都让你无处躲藏。即便是在遥远的山村,当你叩开一扇门的时候,首先透过门缝照在你脸上的也是那一抹暖暖的灯光。它为你驱散了黑暗与恐惧,让你在一刹那有了归家的感觉,好象那个为你打来洗脚水的女人就是等你归来的妻子。
电灯通过这一百多年的发展,早不再仅仅只是照明了,无论是它的式样,还是它的功用,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走进灯具店,你会看见纷繁复杂的灯具,它们从店内的每一个角落发出粹灿夺目的光芒,吸引着你的眼球,拖曳着你的脚步,让你不忍离去。单就式样而言,就有象瀑布的,象树枝的,象花瓣的;有举头仰望的,有低头沉思的;有骑牛而歌的,有翩然起舞的,不胜枚举。它们一起装点着人们的生活。它们让城市变得更妖冶,让乡村也不再早早入梦。
然而我仍然怀念那点着油灯的岁月。
在上世纪7,8十年代,电灯还没有走进广大的农村,人们照明还只能依靠煤油灯。油灯的做工也极简单,就拿一个孩子用完的空墨水瓶,插上一根自家搓的灯芯,倒上半瓶煤油,一个自制的油灯就做成了。点上,一圈淡淡的,昏黄的灯光就弥漫开来。人们在这样的灯光下吃着晚饭,剁着猪食,闲聊着。孩子们在这样的灯光下做着作业。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奇怪,孩子们在那样暗的灯光下学习,怎么近视反倒比现在少得多了。这种油灯在农村是最普遍的,大约也是最贱的了,就象到处生长着的野草。然而就是这样的油灯却照亮了农民的生活。
在我家也有过这样的油灯,有一个还是我自己动手做的,但却用的很少。晚上大人做事的时候,我的油灯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到他们都睡下了,我再点上我自制的油灯看一阵小人书。但要不了多久父母亲就一定会催促了。在那物质还极端贫乏的年代,一斤煤油大约就是父亲半天的工资了。
在我们家还有另外几种油灯。有一种叫做“罩子灯”的,灯座呈细腰状,象极了一个窈窕的女子。灯座的顶端有卡口,罩上玻璃罩,是以得名。她由于有了一个玻璃罩罩着,所以能抗一定的风吹,光线就比前一种要明亮一些。她还装有一个旋纽,不用的时候可以把灯芯调到最小,要用的时候再调大就够了,免去了老是划火材点灯的麻烦,很是方便。这种油灯在我们家,我们小镇用的都是最多的,她们是油灯中的平民。但这种灯有一个毛病就是玻璃罩得时时檫洗,几天不洗玻璃罩上就会积一层灯垢,通过玻璃罩透射出来的光线也就更浑浊了。所以保证玻璃罩的明净也是看主人是否勤快的一个标志。幸好父母亲怕我们打碎了灯罩,檫洗灯罩的事一般也就是父母亲自己动手做了。
还有一种灯叫做“马灯”,他大约算得上油灯中的骑士。不知道他何以得名,大约是可以用来骑马外出吧。他有一个铝合金的外架,也有玻璃灯罩,由于灯罩被金属外架完全固定,所以轻易不会掉出来。抗击风雨的能力就是所有油灯中最强的。这种灯一般用来需要外出的时候。我清楚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一次随大人去队里挑分发的红苕,我就提着“马灯”跌跌撞撞地跟在大人的身后。那一团光晕总也照不到我脚下的路。后来上学了,我还提着“马灯”去老师家补课。我们镇上的几个孩子由于离老师家近,每天晚上都可以到老师家去做作业,也常常在老师家吃晚上。那时老师补课从不说收取什么费用,还倒贴了很多饭菜,真是值得人景仰。补课回来我们同学间就疯疯打打,很是快乐。我读书的乐趣大约就是从那时建立的吧。
我们家还有一种灯,叫做“草帽”灯。他上面套有一个尺来大小的圆盘,状似人戴的草帽,这种灯就以此得名。其实“草帽灯”这个名字倒把他叫得平民化了,他实在是油灯中的贵族。那顶“草帽”呈白色,光滑圆润,外圆被做成了荷叶边,很是漂亮。他不常用,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由父亲拿出来,点上,高高地挂在屋顶。只要点上他,满屋子就在他的光辉的照耀之下了。有好多次想回老家后一定去看看那顶“草帽灯”还在不在,但每次回去后都忘记了,来去匆匆,不在怀想的时候哪里还会记得有这样一盏灯呢?
现在油灯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了,不知道他所承载的历史有多久远,也不知道他所承载的文明有多深刻。我想他一定比我们的现代文明更久远,一定比我们的“快餐文化”更深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把油灯当做一种藏品,如果能够的话,我想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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