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了热情颜色的秋天，留给生命的除了一种深沉，恐怕只有等到来年的希望了。喧嚣的世界只有在秋天才有可能缓缓的安静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受了太多困惑和磨难的她，在生命失去颜色的季节突然有了一种萌动。

她喜欢干净，喜欢把自己的小窝装扮成一种唯美和温馨的模样。虽说她的小窝和世界的此时多少有些不大和谐，可她追求生命的那种勇气其实一直存放在心灵之中。

早晨她走出屋子，从院子的黄土地上捡起一片发黄的落叶。看着那明晰的树叶纹路，她突然感觉到生命的意义不在这落叶的最终，而是在落叶的过程里。她仰头看着树梢上还在拼命挣扎着不愿离开树枝的叶子，在秋风中摇曳不止。心不由紧紧的收在了一起……

其实生命就是轮回，其实生命就是过程。不管是来时的轰轰烈烈，还是去时的悲悲切切。说穿了，都是世界里一种永恒的造化。终于，她看见一片树叶坚持不住了，顺风开始飘落下来。最后落在了树根脚下。

这就是落叶归根？这就是生命的一种归宿？她轻轻的蹲下身躯，仔细的看着那已安静的躺在大地上的树叶。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说不上缘由的觉醒，莫非世界的来来去去都是隐含在这飘零的树叶之中……

天上飘着白云，秋风扫着大地。她穿着的一袭黑衣在风中似乎也在向世界诉说着什么。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啦，竟然不愿意龟缩进自己构设的小窝。任凭秋风洗涤吹打。她一直手拿着那片从地上捡起来的树叶，最后她把已经失去生命绿的树叶放到自己的鼻孔下，仿佛想从中嗅出生命临去时留下的味道。

感觉的出来，她不甘心。虽说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是一片树叶，会成为一片发黄的落叶。但她现在的心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也会不去对生命眷恋的那种渴望。在院子里她不知道待了多久。当额前的留海被秋风吹乱了，遮挡住了视线，她才知道该进屋了。

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虽说这里缺少了许多回忆，可是眼前的什物仍然还在给她的生命诠释着一种生命原有的轨迹。她不愿意就这样把自己捂在屋子里，于是换上一件外套，迎着已经很凉的秋风走了出去……

大地已经由不久前的金黄色变的有些灰暗。她本想上街道走走，去看看商店里的那些花花绿绿。因为好多年了，她总是用这些花花绿绿装扮自己。可她没有走出几步，就改变主意了。突然觉得这样的花花绿绿不是生命本来的颜色。甚或有些觉得原来这样的修为真的有些亵渎生命，玷污生活……

她想走一条自己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尽管秋色已经让生命开始朦胧。她想去回味一次心灵固有的那种欲望。尽管生命的激情在这个季节里已经被悄悄的阴霾掉了。不过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不想在秋的世界里去完善秋的意境。她想让秋的沉郁洗刷留在心灵中的那些幻想和污垢。

她走在郊外的田垄上，尽管这时的田地里已经没有人烟。可是她却觉得这才是她渴望的那种生命的境界，那种心灵的感受。细细的鞋跟不经意陷在厚厚的黄土之中。没走一步都显得有些费力。不过看的出来，她并不在乎这些，似乎也很乐意的这样来完善自己的一种追求。

从田垄走到山边，从没有绿色的田地里走到已经显得有些悲壮的小树林。她似乎不在想什么了。从她额头上小小的汗迹里，很难让人读懂什么是这个世界里的执著，什么是这个世界里的真谛。

忽然她在树林的另一头看到了那个男人。男人正背着她席地而坐，远眺着天边。她下意识的停了一下脚步。很短很短，几乎没有间歇。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感受出来了。她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梳理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乌丝。开始继续往前走……

“你来了？”她刚走到男人的身后，不料男人就发现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看，这里的风景很好。人都说深秋给人是一种凄凉，其实人要是真的走进这个凄凉的世界，就会发现，所谓的凄凉其实才是真正隐喻生命真谛的开始。”男人没有回头，一股脑儿说了这些话。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其实她也是明知故问。不过女人也许就是这样。谁让上帝制造夏娃的时候，是从亚当身上取下的一根肋条呢。

“在等你。”男人仍旧没有回头。

“在等我？”她不知道是真的惊讶，还是装出来的惊讶模样。反正在深秋的这个时令里，多少给人一种和深沉沧桑不大和谐的感觉。

“怎么，不可以吗？”男人似乎胸有成竹。尽管他们目光不能相视，可是一问一答竟然是那么的严谨，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

“不，我是想……”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来这里？”

“不知道。”男人大概说的是实话。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许多机缘是无法用语言表述清楚的。这时男人转过头来，一直看着她，却也没有下话。

“你说这里很美，我看看。”也许是为了不尴尬，她从男人那里接住了这句话，自然不自然的也席地而坐在男人的身旁：“你说哪里美呢？”

“你看前边的山。”男人用手一指：“它没有春天的朝气，也没有夏日的活泼，可是它今天的颜色却给了人们一种对生命的尊重。坐在它的对面，我们不觉得自己渺小和虚假吗？刚才我就突然从它厚重的身姿里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诚实。不管是春天的绿色，夏天的花，还是秋天的果实。到最后留下的只有大山那憾不动的自我。难道这还不美吗？”

“你说生命有真谛吗？”她这时是真诚的问男人。大概是好多年了，她总是在一种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中构设自己的未来，总想把自我的幻想留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有，生命一定有真谛。”男人回答的很坚决。

“你说是什么？”她这回真的想问个水落石出。

“不知道。”男人眼神里露出一丝的愧意：“对于生命，我思考的很多，可是到了今天我也没有办法弄明白它的真谛到底都是些什么。有时候我想，也许生命的真谛就是不知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生命的过程中去感受它的美妙和深邃。”

“照你这么说，爱情也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罢了。”她很有悟性，难怪她也喜欢文学，喜欢音乐，喜欢追求生命和生活的一种完满。

“是的。有个故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男人这时有些戏谑的味道：“传说有位绝代美女，没招一个男子就问爱不爱她。男子当然说爱了。可她接着问爱她什么？结果男子就答不上来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没有结果。好多年过去了。美女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而且她也一天一天的老了。有一天她遇见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和小伙子正在谈情说爱，于是就悄悄凑上去偷听。”

“他们说什么了？”她有些急不可耐。

“女子问小伙子爱她吗？小伙子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的点点头。姑娘又问怎么爱她？小伙子一下子把姑娘揽在怀里，深情地狂吻起来……这时躲在一旁偷听的那位已经花黄的美女终于明白了，真正的爱情不是用嘴来说，而是行动。”男人说到这里，仰天补上一句：“这个世界里，令人欣慰的是话语，最后让人失望的也是话语。”

“我明白了。”她这时眼里闪着一种在别人看来难以明了的泪花：“知道你为什么总说生命是一个过程，看来爱情同样也是一个过程。”

“是的。”男人开始凝视前方：“春天里的花美丽，可是它的魅力却是来自于秋天的累累果实。我们说项羽是真心英雄，那是因为历史上有那出霸王别姬的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其实，生命的过程就是我们走向未来的过程。珍惜现在，我们才有机会享受生命的那种天成美妙。”

“你……”她终于听出点什么了。不由自主的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秋天真好。”其实这时她说的已经有些词不达意了……

浑厚的秋色，浑厚的大地，浑厚的苍穹，浑厚的……

一切都凝固成一种无法言表的生命主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