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玫瑰香满街
苏文从不远的江城写信过来,说在广播里听到了我的名字,故而有了想交友的意思。那是一九九八年夏天,我刚刚迈出校门的季节。
也许同为爱诗人的缘故,一来二去的信里我和他渐渐建立起了纯真的友谊。他是学建筑设计的,那时刚刚读完大本。他每封信必附上一首诗歌,或是摘抄,或是自创。他也会在信中发着所学专业难找工作的牢骚,倾诉着火炉江城的酷暑难耐,他说,“我为了生计,奔走在烈日下,穿梭于繁华市井,橱窗里金壁辉煌,没有一样属于我。”
我在信里浅浅飘着安慰,轻轻拂过祈祷。我说,苏文,我是你夏日的凉风。这句话,居然久久地感动着他那些寂寞、迷惘和焦头烂额的日子。这是后来他告诉我的。
后来,他的辛苦终于变成了欣慰,他就职于一家家俬公司。他给我寄来一张他的名片,说,工作比较累,但他无悔!
九月,苏文来信忧愁地说,他拗不过当医生的父亲的意愿,被“强迫”送进了一家医学院加入了成教班,学中医。“也算是和你同行了吧。”字里行间透着无奈。
次年春,我走上了工作岗位。
苏文说,见见你吧?我推辞:“笔友之间的面纱没了,我们还能做朋友?”
他不顾我的推辞,坚持地来了。
三月的天空下着小雨,我撑一把伞,远远看见一个高高的人影捧着一束花。他向我迎来,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微笑着。不是很善于交际的我有些慌乱,我低着头接过他递过的花,将他引到沿江的公路上。小雨飘飘扬扬,他接过伞,高高举起,我却羞涩地将距离拉远……
他比我大5岁,也比我健谈,聊着共同的话题,我才渐渐活跃起来。他说,你和我想象中一样:大眼睛、长头发、善解人意……我却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
临走时,他问:“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么?”我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却故意装傻:“感觉什么呀?——没感觉呀。”我看见斯文的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的走了。
夏天,我正上班,他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记得当时我靠墙站在治疗室外,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暑假回家,顺路来看看我。哪里顺路呀,我知道他在说谎。他很快就走了,给我留下了两件东西:一本名为《青青艺术》的书,一盒他珍藏的磁带。望着他高高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一种复杂的感觉搅乱着我的心思。
回家,开始听他送的磁带。一曲我至今没弄清楚名字但却异常熟悉的世界名曲流入心间,那么忧伤、旷远、缠绵,仿佛自己置身于一只轻舟上,它带我从两边都是冰川的河流中驶过的感觉。我的泪不知何时已打湿了双腮……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了谁。
自那次后,很久都不曾有苏文的消息了。也许笔友之情不过如此短命吧?我想。
很久之后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问:猜猜我是谁?“苏文?”
我带着几分生涩脱口而出。“对啊,”他笑道,“没错嘛!”从电话中我得知,他从成教班学习两年毕业后,回到了他的小县城,在他父亲的医院里当了一名医生。刚刚工作,就草草结婚,新娘和我一样,也是个护士。他现在就在我居住的小城,是来我们医院考试的。那个夜晚,我无来由地兴奋。
第二天,考完试的他和我相约。漫步在唯一的城内小山,聊着彼此的近况。他望望我,感叹道,两年不见,你长大了,成熟了,更漂亮了。我无言。“我原本希望寻觅一个和我一样喜欢文学的女孩,可是,我知道和你相距太远,不现实的,唉,所以……”说罢,他用手轻轻掰过我向远处眺望的脸,轻喊我的名字:“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的一个梦啊——一个也许永远都不能圆的梦。”我轻轻地走开了,走入浓浓的绿荫。是呵,明知不可能,何必留伤痛!
现在的我也已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苏文的儿子也有两岁了吧。想必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平静祥和。只是,我偶尔会收到他发过来的短信:
“二月玫瑰香满街,馨香一束赠佳人”
-全文完-
▷ 进入莲子清如水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