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天高云不淡。她躺在沙发上已经有好多时间了。尽管电视开着，可是她却没有把目光扫向荧光屏。身上盖着毛巾被，卷曲的身材给人一种冬眠的联想……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裹着秋风，把个世界渲染的有些悲切。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她好像开始不想去接，也许心灵沉浸的太久了，也许心中的渴望已经没有了期盼。不过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似乎知道她的存在。

“谁呀？”不是普通话，就是家乡的那种真诚的语调。

“怎么？还没有睡醒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位男人的声音。说不上的味道，说不上来的感觉：“天下雨了，好久没有联系，你最近好吗？”

“好不好全在一念之中。我正在睡觉。”她似乎不想让把话题扯得太远，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留给她的回忆已经不是那种少女时的清纯，而是生活过后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混沌。

“怎么？不舒服吗？”男人好像学着关心，不过话语中同样也透射着一种淡淡的哀怨：“要不舒服就找大夫看看，不要硬扛着。”

“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有些累。”她这时的语气开始平和了许多。也开始裹着毛巾被坐在了沙发上：“你最近好吗？”

“还行吧，生活就是这样，好与不好也在意念之中。不过我不是一，是意。”男人尽力在说着自己心灵中另外的一种意思。对方缄默了，看来她听懂了，所以才用沉默来回答男人。她用两只小手扶着话筒，眼睛一直盯着电视里的那些乌七八糟的广告画面：“你在看电视？”男人大概听到了电视的声音，于是开始寻找另外的话题。

“没有。我在听雨声。”她这时开始把头转向窗子，眺望天边那蒙蒙细雨带来的一种心灵撞击。

“要是心烦就出去走走吧，别总是把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你要知道，心灵同样是需要放飞的。没有阳光的生命有时候带给人的是一种痛苦，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你不想出来吗？”

“不想。”她声音很低，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这时她把身上裹着的毛巾被剥去，开始用双脚在地上寻找拖鞋：“你不是很喜欢秋雨吗？你没有在秋雨中散步？”她终于有了自己说话的主语，有了自己心灵中的一丝波动。

“我刚回来，就给你打电话。我想知道你在干什么？”男人毕竟是男人，在电话那头声调开始走向阳光：“我在心里自己和自己打了个赌，看你到底在干什么。结果我两个自己都输了。”

“说说你的两个自己是怎么赌的。”她开始走向窗口，不知道是心灵的感应，还是生命真的有一种内在的莫名其妙。她开始觉得男人就在他的楼下。

“一个自己说你在欣赏秋雨，一个自己说你在回味往日的生活。看来都错了，因为你在睡觉。严格说起来不是睡觉，你是在做梦。”

“有梦不好吗？”她看去是在反驳男人，其实她这时脸上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那种倦意。她走到窗前，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秋雨的男人，正在低着头，用电话和她交流。

“当然好了，女人的梦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梦了。没有梦的女人我不知道她能怎么生活，只是我不知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梦？”男人说完突然也有了一种顿悟，抬头望去，四只眼睛就在瞬间交合在了一起……

“你一直在雨中？”她开始有了恻隐之心。

“不是，是路过。”男人也开始说假话了。这个世界，女人的假话也是世界美丽的开始，可男人要说假话，恐怕就是这个世界毁灭的开始。男人知道自己的假话女人不信，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楼下呢？”

“不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你上来吗？”

“你邀请不？”

沉默，好久的沉默。两人几乎实在同时挂掉了电话。男人在登楼梯，女人再下楼梯。也说不准在第几层他们相遇了。

“身上都淋透了，快到家里暖和暖和。”她总算寻到了个合适的理由。

两人走进屋子，男人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愣了半天问了一句：“这就是你的家？”

“是的。”她开始从柜子里翻腾衣服，可是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衣服。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这里已经好久没有男人的衣服了。”

“不碍事的。我已经习惯了。”男人笑吟吟的说：“你的屋子怎么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呢？”

“什么感觉？说出来听听。”她大概也觉得好奇，因为好久没有男人这样和她交流了。她打开电暖气，让男人靠近一点，也许这样可以弥补秋雨带来的寒冷。

“我觉得在这样的地方心灵感到沉闷。”男人和环视着屋子的角角落落：“你一个人住？”

“不，还有孩子。他去上学了。”她说着为男人切了一杯浓茶：“我这里茶叶不好，不过还是可以驱寒的。”

“我是什么样的茶叶都能喝。”男人接过杯子，就在这一瞬间，男人发现了女人忧伤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对生命的埋怨。男人想张口问，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你不开心？”

“我说过，开不开心全在一念之间。”她说着话的时候，表面上看冷冷清清，其实内心已经开始热血沸腾了。也难怪。那一日他们在公园相遇，说是一种梦也不为过。她在散步，男人也在散步，不知不觉坐到了一条连椅上。不小心自己的丝帕落到男人的脚下。男人为她捡起来，两人对视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他们就算是认识了。

他们交流了不少，最后分手的时候竟然留下了各自的电话号码。今天不是第一次通电话，可今天却是第一次走的这么近。

“就你和孩子一起生活？”男人问。

“是的。”她回答。

“那……”男人要问什么，其实她知道，不过男人没有问出来，而她也就没有再回答。男人开始品茶，她开始在玩弄手中的电视遥控器。

“这天真烦人。”她觉得总是这样不好，于是开始找话题。

“是的。本来秋雨是很美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给人的感觉总是有点凄凉，难道说上天也有思维，也知道人的心境会变化？”男人总想把话说的离主题近点，可她却一直想让话题离自己远点。

“今天你没有上班？”她问。

“我已经好久没有上班了。”男人说：“如今上班也折磨人。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这么些年了，现在我特别害怕去上班，觉得在那样的地方真的是让心灵受到煎熬。”

“在家就不吗？”她声音很低，不过这次他们都听到了。

“我感觉你好像很苦？是不是因为……”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说的总是半截子话。

“说不上苦，只是觉得现在连好梦也做不出来了。”她终于开始袒露自己的心迹：“你说做一个女人为什么就这样难呢？难道说这个世界就是为男人存在的吗？我一直在反思，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情，可是为什么生活却总是这样的折磨我，令我找不到心灵安生的角落呢？”

“也许这本来就是生活。”男人说：“生是一种痛苦，就连分娩也一样。活也是一种痛苦，因为要面对许多不属于自我的坎坷。生活合在一起，其实就是生命的故事。”

“你是说……”

“生命是自己的，压抑生命，其实就是在摧残自己。你看那秋雨，其实它就是老天对秋的一种释放。我想，既然没有美梦可做，为什么就不能在现实中寻找一种新的乐趣呢？”男人想把自己的话说的哲学一点，可是他毕竟没有学过哲学，所以说到这里，留给她的似乎竟成了一种迷茫。

“你想说什么？”她看起来是想明白点什么。

“我想说这个世界只有自我的感受，珍惜它就可以告慰心灵，告慰生命，告慰我们对明天的渴望。”

“真的吗？她有些怀疑。

“我想是真的。“男人说着终于点燃一支香烟，狠狠的抽了几口，最后的一口他是用烟圈吐出来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