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是农民,基本状态——盲流。用院子老人的话来形容我就是打的草鞋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所以,我对火车可以说相当地有感情。前不久又从一座城市转移到另一座城市,在火车上,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不知道是中国人多还是中国交通业落后,反正我坐了这么多年的火车,每一次车厢都像塞得肿胀的香肠,这次也不例外。车到江西上饶时,车下的人又尽力朝车厢里做活塞运动,大家力争上游,群策群力大有把车厢撑破之势。尽管车厢是铁皮子做的,但也经不起众人划桨开大船之勇,挡不住上车之人愚公之精神,最后,铁皮子车厢屈服了,慢慢地一分一分胀开,而人群如泥石流涌了进来,虽然都累得满头大汗的,但还是满脸喜悦,对坐车的人来说,能上车,能准时到达想去的地方就是天大的福气的。但我从这一张张笑脸夹缝中看到一张愁眉苦脸,她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干瘦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如此剧烈的磨擦呢,满脸苍白,双眼无眼,张着嘴喘粗气。看得我都有点动了侧隐之身,心想,如果那老人能来我身边,我一定会让位给她,也想当一回雷锋,也给雷锋家乡人长一回脸,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老人真的“游”来我的身边,我正想站起来复制一回雷锋时,没想到我对面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捷足先登站了起来,把我想做好事的念头给掐了。
这本来是一件人性大放光彩的事,人们除了对小伙子抱以赞许之外,也向老人投向了关爱的眼神,榜样力量是无穷的,这话在这时收到了成效,本来充满火药味的车厢变得祥和和谦让起来。没想到这事半个小时候之后,就让人觉得有点异味了。原来这老人要去的地方就是下一站,而这让位的年轻人也没有走了多远,就在这老人快要下车的时,她将这座位以五十块买给过道上一个中年人。整个交易过程我看在眼里,那老人跟中年人交易时极为机密,那先前无神的眼睛充满狡诈和智慧,边谈边用眼瞧着那让位给她的小青年。看得我目瞪口呆的。
去年在宁波,我上班公司门口发生这样地一件事。早春二月,虽然按季节春天来了,但仍然是寒风凛凛,大家都还穿着厚厚的冬衣。一天中午时分,我跟公司同事出去吃饭,刚到门口,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大圈,好奇心作祟,同事挤了进去,我也不例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当中躺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女人,头发花白干枯,躺在水泥地上,脸上蒙着一根毛巾,旁边有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跪在地上边哭边凄惨地对一位想拖她起来的大娘说些什么,另一个男人则如挂钟的摆一样地朝周围人磕头,头在水泥地上碰得“呯呯”地响,就那场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看得围观的人眼泪婆沙,纷纷把从口袋里掏出钱朝磕头男人身边一破塑料盆扔去,我的同事也不例外,其中一位连自己的中饭钱全捐了,但我没捐,因为我有点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那位身分无文的同事问我借钱吃中饭时,我还取笑他几句,当然会招来群而功之。当时,我说,说不定,你们还能有机会看到他们下次再死一回的。果不然,没过一星期,在江东的家乐福超市不远处,还真看到他们又死了一回,这次我哈哈大笑,而那位借钱吃饭的同事气得直骂娘。
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露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它不但给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样给幸福于施与的人。这话是莎士比亚说的。跟中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是近亲。但现在这个社会有某些人就是利用别人的爱心,利用人性中本能的善良为他们不劳而获或者到达某种不可告人目的。有些人就是用着自身粗陋的道具,靠眼泪煸情,做出各种可怜相,把别人爱心当作自己生财之道。然而,当爱心施与者发现自己的爱心是一次上当和受骗,自己送出去的玫瑰换来是一手大花草的臭味,那么,爱心是不是让人学会谨慎和揣测呢?是不是会引发爱心枯萎和爱心多米诺骨牌效应呢?
如今,我发现很多人都已经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面对别人的困难,毫无感觉,冷漠和自私如沙漠和干旱,人人都成了横眉冷对发生在身边一切的悲剧,如:现在谁还会相信街头那些背着书包的跪着讨钱的学生,还有谁同情火车站那些在寒风中穿着单薄衣服的卖花小女孩,又还有谁愿意对坐在地铁出口低着萎迷头的老人投过过多的眼光呢?
但丁说:爱是美德的种子。如果单个人失去美德的种子,并不能对整个社会美德值造成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跌落,如果整个社会对身边和周围发生的悲剧都用一种揣测和猜疑眼光去打量,美德不就成了熊市,那么美德还能叫美德吗?既然美德都没了,爱心这词也就失去存在的必要。爱是相互的,感谢是爱心的第一步。当爱心成了上当的开始,当爱心成傻子的起点坐标。人自然会挥剑斩断爱心的触角,爱心在个人和社会成了一张过期的手机卡,如果人人都冷漠,无人为其充值,那么这个社会真的会变成沙漠,那么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将变成香港鬼片中那群行尸走肉。到时,爱心两词也可以从字典里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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