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　

1　

林心美乘609路车从渝北赶往解放碑。高速路面干净宽阔。过往机车飞驰。　

解放碑是重庆的标志。为纪念重庆解放而建，高大雄伟。　

林心美乘609路国从郊区赶往市区。雨后空气清鲜。田野麦苗儿青青。　

解放碑下一小时后会多出一个人，一个男人，高大俊挺。　

609飞驰着，它很愉快，因为那些走亲戚的、购物的、做生意的、饱口福的，约会的人都在它的车上。林心美显得有些兴奋，她就是去约会，和一个网友——解放碑下那个一小时后出现的男人。　

约见的男人叫张江南，林心美和他认识全因为老公高越的某些变化，至于什么变化，变化了什么她很模糊，反正就是这种变化促使林心美想寻找一个答案。答案怎么找？——老公的qq成了首先甄选的目标。这个想法很奇特，林心美也吃惊，看qq有用吗，亏得自己想得出。可念头一出现，倒如同黄桷树根一般牢牢抓地了。　

高越的好友列表里第三个叫黉，资料里写着张江南，男。　

四川美院毕业的张江南，现任华庭装饰公司设计师。很巧的是林心美的老公和他是同道中人，毕业院校也一样，属名符其实的同窗加同志。　

既然是这样，那就应该有共同语言，两个男人之间应该会交流一些不方便男人和女人交流，或者说是老公和老婆不方便交流的东西。找他，嗯——找对了。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这只是一个现象。聊聊吧。”　

“还需要理由吗？：）”　

“付加个理由，高越你认识吧，我是他老婆：）”　

……　

“别不说话啊，你是他朋友吧，可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你是他老婆？怎么找到我呢？”　

“不好意思，偷了高越的qq，寻了一下就找上你了，知道你和他是校友。”　

“呵呵”　

“你真是他老婆？”　

“货真价实，无庸置疑：）”　

……　

林心美和张江南认识了。在随后的接触当中，林心美觉得认识张江南很舒服，她喜欢有艺术气息，说话雅趣的男人，当初高越就凭这点把她给征服了。张江南和高越很相似，相比老公而言还更有新鲜感。当然，这不是说林心美是那种喜新厌旧一心寻刺激的女人。她爱她的老公，找张江南也是出于对老公的爱而萌生的念头。　

有意思的是以前高越在书房里上网聊天，林心美就在卧室里上网，他俩常常在网上打趣一番。现在林心美有时去骚扰高越，高越却不答她话，好像那边很忙似的。两人下网之后林心美会娇嗔地埋怨高越不理她，高越却只侧目而笑。林心美其实并在乎这个，她的自信来源于她的美貌与活力，年轻而有激情，结婚后也依然如此。这样的女人一般是不会担心情感上的不测风雨，就算有时她也会点燃女性特有的想象之光，去设想一下高越的婚外恋，也绝对是像小时候听母亲讲“小红帽”的故事——就算小红帽被狼吃了，也不关她林心美的事，因为那仅仅是故事——同样，林心美也不会操心老公是否婚外恋，那不可能。　

然而高越的确是变了，林心美体会这点就像三伏天走进空调室的感觉一般明显。高越不怎么和自己逗趣；高越有时并不回家；高越沉湎于上网（只是聊天，好像跟谁有说不尽的话）；高越不看枪战片了，却对自己买的《瑞丽》特别有兴趣；高越他——不和自己做爱了。对，不和自己做爱什么意思？——所以说高越变了。　

到了林心美和张江南在网上相识一月后，也就是今天的上午。　

“什么时候能出来坐坐啊？”　

“都不怕我是坏人？”　

“我从照片上知道你不是丑八怪：)”　

“也不怕我拿其他人的照片糊弄？”　

“因为我拿的自己的照片给你，我相信你。”　

“那不如今天下午吧。”　

“好啊，你说时间。”　

“五点半，在解放碑下见。”　

“依你。”　

2．　

解放碑下。　

张江南穿的是米色的休闲西装。　

姗姗来迟的林心美着黑色晚装。　

“不好意思，来晚了。”　

“我也刚到。你看起来比照片上还漂亮。”　

“谢谢，今天天气蛮好的呵。”　

“嗯，上帝挺够朋友的。”　

“找个地方坐坐？”　

“随你了。”　

“南滨路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烧烤店。”　

笑。　

拦下一辆的士，的士穿梭在高楼中，穿梭在车流中，穿梭在城市的喧闹声中，越过长江大桥，下到了南滨路。　

南滨路号称重庆的外滩，每一入夜，流光溢彩，灯火辉煌，各大饭庄酒楼高朋满座，人们在此觥筹交错，把酒作乐。江滩上的人儿，或扶老携幼循江信步；或交臂相依望江诉情。在此约会，实为一种美。　

张江南带林心美去的是一家韩国烧烤店。临窗而坐，重庆夜景尽入眼帘，店铺里素食和肉类被炙烤出的香味，在食客的鼻腔中缠绵。轻音乐在耳畔流淌。　

桌面放上了韩国泡菜，炒小鱼干，味噌，蘸酱，泡饭和酸汤。炭火像个小孩似的舔食着肉片，吱溜溜的声响中，香气便腾了起来。　

“我喜欢到这儿来吃，环境调适着人的心情，望过江去，我便能发觉这城市不一般的美”，张江南喝口酒，话便脱口而出。　

“是啊，有人说现在的重庆不仅能和上海的外滩相比，还有些像香港。”　

“关于这个话题我所知道的是个笑话版本。”　

“哦，说来听听？”林心美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江南，随手拈了根尤鱼丝在嘴里。　

“这原本是个dj在作节目的时候，与某嘉宾谈到了重庆的夜景与这条滨江路，最后发了一条感叹：重庆的夜景的确美丽，感觉有点像夜色里的香港——”，说到这张江南顿了顿，“七十年代的时候。”　

林心美哈哈笑起来，虽然其中有些许渲染的成份，但她的确是觉得有趣，心想那个dj肯定不是重庆人，是个外地来的捣蛋鬼。　

“据我所知现在的女子很多已从厨房退居二线，或是已经上不了‘火线’。”　

“这好啊，说明现在的男子维权意识加强了，不仅勇于走进厨房，而且善于展示厨艺，我们当然会全力支持。”喝了酒的林心美此时的脸很好看。　

“你搞装潢设计的，在这方面是不是更有造诣？”林心美想将他一军。　

“会做一些，出去游玩的时候，吃过一些菜，觉得价钱上被人宰了，就尝试着把他们的手艺给弄回家，只是成品还有些土头土脸的。”　

“那没关系，男人就是要学会做这些，一是饿不着自己，另一方面也能使自己体味到生活的趣味。”林心美说的时候是笑着的，因为这话原本是高越对自己说的，自己在这方面不太在行，但高越在行，并且有这番理论，就使得林心美打心眼里佩服他。　

张江南也笑了。　

炭火换了一茬又一茬，肉片上跃动着油花；尤鱼丝卷了；鱼片皮开肉绽；海带还保持着矜持；金针菇也还乖巧，像钢架上的一个装饰。　

夜重庆绽放出了它迷人的光芒，天上一架夜晚航班闪烁着宝石光，悄无声息地滑翔。　

走出烧烤店，清爽的江风送了来，张江南握了握林心美的手，说：“想上网吗？我家开着网吧呢。”　

“你还开网吧？”脸色红润的林心美有些惊异的笑着问。　

“设施还算齐全，内设雅间，叫星期五网吧。”张江南笑了。　

林心美心里在想今天就是星期五，看看张江南那侧目而笑的脸，自己也笑了，潜意识里他便是高越，此时高越就在身旁。　

一辆的士过来，停下——　

“去哪儿？”　

“望江花园。”　

3．　

望江花园。　

电梯里并排站着张江南和林心美。　

塑钢材料映着二人微笑的脸，第三层。　

第七层，张江南右手搂过林心美，指头扣住了她的腰。　

第十层，林心美被拉进张江南的怀里，张江南用鼻尖触动着她的鼻尖，嘴唇交错着埋进她的唇。　

十二层，两只躯干交缠着，扭动，手流水般地游移。　

十七层，电梯门开了，柔和的壁灯，安静的走廊，尽头是那深遂的夜空。　

开门亮灯。　

“果然是学设计的，你布置得还真不错。”林心美叹道。　

张江南拉开窗帘，彩带般的滨江路，游弋江心的渡船，南岸半山上那层层叠叠的灯火，山顶上那只发出光芒的金鹰，此时通过落地窗，尽收眼底。　

“约，你还是个摄像师啊！”林心美摆弄着窗边三角架上的微型摄像机。　

“仅仅是个人爱好。”　

“首付之后就是漫长的按揭还贷了，不过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张江南是自信的。　

“你还年轻嘛，这的环境的确不错。”林心美生出感叹，却一下想到了在渝北的家，百分之四十九的心思在想那里并不能看见这江岸美景，百分之五十一想到了高越，他是否回家了，在干什么呢？　

张江南见她略略有些出神，便笑着拉了她走向书房，那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会儿见。”林心美见他向自己眨了眨眼。　

张江南在客房里上网，“黉”碰见了“风玲儿”，“风玲儿”是林心美。　

“今天见到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次很棒旅行，和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儿共进晚餐感觉真的不同。”张江南特意把女人换成了女孩儿。　

“你同样吸引我，谢谢你邀我共进晚餐。”　

“其实今天我来见你本是想和你说说高越的事儿的，对不起，我只是实话实说。”　

“哦，是这样啊，不过没什么。那么你觉得高越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只觉得他并不同于以前了。”　

“是吗？是否因为他工作太忙，或许你太敏感？”　

“不知道，可能吧，很难说，他以前也有很多事做，可现在——”　

“现在怎么了？”　

“不晓得，他很少和我说话。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敏感的女人，长得也算漂亮，我原本不用去操这些心，我性格也不会让我过多地想这些，可是他就那样儿了。”　

“你很爱他？”　

……　

“对不起，请不要因为我们的见面而有任何的负担，你可以对我说的。”　

“是的。”　

“那么你觉得他还爱你吗？你能肯定地回答吗？”　

“……可是，你是他朋友啊，他应该对你说过些什么吧？”　

“谁也没说我们是朋友啊，我说过吗？”　

“不是吗？我原以为是的。”　

“人和人都一样，某些变化也许就在一刹那间，你肯定这些变化的存在吗？”　

“是的，我也知道人会变的，可是并不能接受在我的周围。”　

“肯定的东西能否定吗？”　

“……”　

“好了，也许我的问话有些急，不那么恰当，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不，没什么的，你说的很正确，但我现在没法朝那方面去想。”　

“别想那么多了，身边的事你要想去解开也许并不能，你放一放，或者就不同了。”　

“现在这天空上只有我和你；这夜晚，只有你和我，我就在你旁边。”　

林心美看着屏幕发神，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刚才在烧烤店喝过的酒，仿佛现在才开始发挥作用。　

一支手搭在她的肩头上，林心美心里一跳。张江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的身后，一支手拿着两只酒杯，一只手拿着瓶香槟，瓶身上的寒气还在缭绕。　

林心美怔了一下，内心深处却如那投入了石子般的湖面，水波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张江南微笑着，倒酒的时候，两眼深深地看着她的脸。她也仰着头笑了，伸手接过那只晶莹的脚杯，两只酒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深红色的液体在半空中轻轻地荡漾，就像今夜注定萦绕人们的美梦。　

4．　

肯尼·g的萨克斯响起，张江南搂着林心美在客厅中慢慢地舞着。　

“你让我着迷”，　张江南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林心美的头倒在他的肩上，眼皮垂下来。　

“你是个乖巧的女人，今晚你属于我。”　

林心美的脑子此时还在努力地设想，搂着自己的男人就是高越，是高越在说话，音乐在旋转。　

壁橱上的沙漏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时间，林心美的晚装悄无声息地掉落地上。　

又一架夜航机透过落地窗，闪着宝石光拉过夜空，张江南抱起了只穿着内衣的林心美，走进浴室。　

哗啦啦地水声漫过硕大的浴缸，透过布帘，与房间里淡黄色的灯光融在了一起。组合柜上的鱼缸里，摇曳的水草中嬉戏着欢快的鱼，交缠、追逐，它们摆动看柔软的躯体。　

张江南抱起了林心美踏进卧室。　

“你不是高越的朋友吗？”林心美肆无忌惮地问着没有意义的话。　

“那你还是她的老婆吗？”张江南像豹子般地舔食着身下的猎物。　

“当然是。”林心美甘愿当这猎物。　

“是吗？”张江南在咬食猎物。　

“你不是一个好人。”猎物反咬着狩猎者。　

“是不是好人你终究会知道。”豹子嘴角淌出的笑，猎物没有看到。　

高越，张江南——张江南，高越——高越，张江南——这里只有张江南，林心美——林心美在和张江南做爱——林心美的脑海深处在如此呓语着。　

清晨的阳光不是情人喜欢的，因此它们只能试探性地、偷偷地地挤进那厚厚的窗帘，落了些在床头。　

时钟像个闲适的少女在林间漫步，滴嗒滴溚。　

鱼缸中的鱼晃动着那柔美的尾巴，缓缓地移动。　

“你醒了？”张江南手臂里的林心美睁开了眼睛。　

“嗯。”林心美轻轻地笑。　

阳光赖在被盖上，越积越多，沙漏在壁橱上释放着时间。　

“我该走了。”　

“不再留会儿吗？”　

“该走了，外边出太阳了，你看。”林心美的脸上又回复了天使般的笑容。　

等林心美穿戴好，张江南就赤身luo体地站起来，抱着她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没有拉开窗帘，客厅里略显昏暗。张江南在书组合柜里找东西，林心美等待着最后的道别。　

“喏，送给你的。”张江南给林心美的是一只精致的小盒。　

“是什么啊？”林心美沉浸在满足的笑意中。　

“你回去看了便知。”张江南亦是满足地笑了。　

高越并没在家，去哪了林心美此时来不及关心。她很好奇地打开了播放机，因为在车上的时候她已经打开了那个小盒，里边是一盘录影带。　

她什么也没想，一点遐想都没有，只轻轻地将录影带推进播放机里。　

画面里先出现了张江南那微笑的面庞，他是赤身luo体的，林心美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得承认那是一具算得上完美的躯干，她又笑了。　

接着另一个luo体出现了，林心美对它则更为熟悉，两具躯干都曾紧拥过她，此时它们却交合在了一起。　

高越同样微笑着的面庞在荧屏上看来，仍旧俊秀，与张江南的一样。林心美的眼睛几乎被画面撑破，更无法作声。　

镜子里装饰柜上的两只玩具娃娃笑啊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