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么，生死相许。

离开风的时候，我对他说，既然不能给予你生死相许的承诺，那么，我必须选择离开。风没有挽留，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于他而言，终究只会成为一个曾经想要将它实现的梦。

朋友对我一再强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不要让希翼的种子开始发芽。可明明知道，我永远没办法像你一样理智到，可以将感情与事业同等对待，可以坐着商量着解决。哪怕明明知道，为了避免现在他受伤害的代价，就是将来自己受伤，可我还是一错再错。谁让我是烟烟。

第一次遇到风，是在朋友住所的天台，夏日的夜，酝酿着骄躁和郁闷。风就那样突兀的落入我踏进天台的第一眼里，定格。我对朋友说，这个男子，让人心疼。只是躺在凉椅上的侧影，就已经将空气凝结在四周，我不知道夜色中他的目光投向何处，我只知道，我想要走上前去，抹开他眼中那些浓重的忧伤。风说，那晚他回过头看到月下明亮的我，那些散发出温暖的舒适，莫名灼伤了他铸就起的防线。错就错在，他在冰冷中沉寂太久，竟然想要去汲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温暖，这个故事，开始，就注定是个伤。

风喜欢书，他的房间里堆满了书，各种各样的书，我从来不去整理那些乱扔的书，因为我知道，试图改变别人生活的人是愚蠢的。大多时间，我都是安静的倚在那扇仅有的小窗下，陪着他看书，偶尔听他叙述他的感想，看法。我明白，他需要的，不是女人，也不是书，而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总是捏着书本对我说：“烟烟，你瞧，我们的国家是多么的不堪，你瞧，美国才是真正的自由国家。”他会摇着我的胳膊，俨然不顾将我捏到生疼，而我依旧微笑着望着他，听他说：“烟烟，为什么？为什么社会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一定要通过那些方式才可以得到本来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我喜欢看风纠结困惑的样子，喜欢听他大声谈论着他的不满，和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种种弊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是有生命力的。尽管他偏激和单纯的思想只适合生活在书本里，尽管他的想法和态度是不会被这个社会所容纳。可我能做的，只有倾听。微笑着倾听。

我常说，有些故事，不一定会按照导演的剧本从开始到结束。就像我与风。所以当风告诉我他鼓了一天的勇气，才可以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已经爱上我的时候，我明白，我该离开了。我微笑着对风说，我只会是个过客，所以，我从不曾试图介入你的生活，留下我的任何痕迹，我希望我能安静的来，也能安静的离开，更不希望我的存在对你造成任何影响。像我这样习惯漂泊的女子，是没有办法给予你一个你所期望的死相许的诺言。

朋友问我，不担心他会想不开么？我坚定的告诉她，一个懂得爱，懂得憎恨，懂得抱怨，懂得摄取的人，是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人生，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躺在天台凉椅上，眼神中除了灰色看不出任何生机的男子了。

（二）

或者，各奔东西。

简在电话那头问我：“烟烟，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微笑着告诉他：“不为什么，你也别问那么多，只需要和我串供好，等到她回去问你关于我的时候，你告诉她，正如我所叙述的那样，和你只是哥们。我刚才叫我朋友陪我对着摄像头给她演了场戏，你别让我们辛苦白费就行了。”“烟烟，我会处理好我的事，你……”“简”我打断他试图对我说的话，因为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简，我打电话的目的是和你串供，其余的都是次要的。”说完我挂了电话。朋友在身边不咸不淡的说：“见过好的，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你这辈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对所有人太好了。却从来不懂得对自己好。”我默然，谁让我是烟烟。

认识简的时候，简和我一样，单身，孤傲。一次在他组织的聚会上，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在想，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还真是差劲，接过他手中的活，将他推到一边，安排妥当一切，才发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他在一旁瞅着我，吊着嘴角若有所思的笑着。之后，简就理直气壮的拉着我帮他处理被他搞成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段时间，是我最落寞的时间，刚逃离出一段感情，所以有大把的空白时间可以陪着他浪费。

我与简之间，从来不谈论感情，所以当我知道他身边那个女孩的时候，那个恬静的女孩已经在他身边呆了许久。简说：“烟烟，她只是过客，而我想要娶你，你必须等我一年，然后我们就结婚。”我似笑非笑的盯着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仍旧一脸淡然的简反问他：“简，你预备让我同另一个女人分享你？或者你觉得我是这样的女子？”简仍旧淡定自如，似乎吃定我是爱他的，并且会同意他的决定。“我会处理好我与她的关系，你不用担心这些。”我几乎哑口无言，这个自作主张的人，在甚至没有询问我对他有无感情的情况下，决定了我的一生。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给我。我扔过这个问题，抬头盯着他“简，你喜欢我什么？”简从容的回答“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当我的老婆。”我轻笑出声，这个男人还真是有意思。“烟烟，很久前我觉得，我喜欢的是那种温顺到只会点的女孩，时刻需要我的保护和依靠。后来，我才发现，那种女孩不适合我。”说完他盯着我，意有所指。我上前揉乱他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闲暇私聊时我常对简说，我们是同一类人，最懂得爱，却最不懂得怎样去爱。像刺猬一样，渴望给彼此温暖，最终只会伤痕累累，所以，像我们这类人与人相爱，必须首先学会保持安全距离。只是，在讲这些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这样的同类人，互相吸引，却永远不会相爱。

那次对话过后，关于爱情，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及，彼此也不过问彼此的感情生活，似乎一直很平静，只是我们知道，没有那么简单。某天，简对我说，那个女孩要走了，简是不喜欢在我面前提及那个女孩的。我没有过份详细的询问离开的原因，只是问他是否难过，他坦言有些难过，我捻过落在他肩头的发丝轻轻地说“简，你爱她么？”简茫然的楚着眉呢喃“我也不知道。”瞧，他其实还是个孩子。“你是爱她的。不爱怎么会不舍呢？”说完我第二次在说告别前转身离开。

最终那个女孩还是离开了，能感觉的到简难受了很久，那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去打扰他，也没有过问。一直到那个女孩回来，感情就是这样，分分合合中才感受得到彼此的重要性。简从来没有试图隐瞒我什么，似乎他很乐意我与她的碰撞，所以当我上网遇到用简号和我聊天的那个女孩时，我替简圆了那个他想要我戳破的谎言，那个女孩对着视频这边的我，试探着我和简的关系，我微笑着说，我和简是哥们，我是同性恋，只对女人有兴趣，那个女孩似乎很惊呀这样的答案，试探的问，你这么漂亮，我以为你是简女朋友呢。我笑颜如花，郑重的打上我只对女人有兴趣这几个字，关掉视频，给简拨去了电话。

或许简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替他隐瞒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当我将简的电话拉进拒接黑名单，所有联系方式通通删除的时候，心里满满的是对他的祝福。当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你而改变自己的时候，她是值得你去珍爱的。而我，永远不可能是那个会为了简改变的人，我们都过于自我，如若不能将彼此棱角契合，就算勉强在一起，也只是会走一条他与别人或者我与别人曾经走过的路，那么何必与不同的人去演绎一段相同的结局呢？

所以，我们注定只能各奔东西。

（三）

如果爱，请深爱。

我叫他雨，他是我游离颠沛后第一个想要驻留的终点。

我对朋友说，人就是这样，总会遇到那么一个，可以让你不顾一切，想要去靠近的人，无关乎其他，只是因为此时此刻，遇到了这个人，或许不是雨，或许是其他任何谁。只是，那个人刚好是雨，所以，我在若干年后，经年里遗忘的爱，再一次想要迸发在这个人身上，再所不惜。

我对雨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相信奇迹存在么？”他微笑不语。我一字一句的对他说：“如果你相信奇迹的存在，那么我要与你一同去见证这个奇迹，如果你不相信奇迹的存在，我就创造一个奇迹给你看。”他依旧微笑不语。雨就是这样的男子，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他的脚步，相信他会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完他计划好的路。

雨不像其他男子，他的优秀不是来自于他的有形资产，比如外貌，比如家世，比如荣耀等等。那些都不是当初吸引我的优秀。他的真正优秀在于永远对自己的不满意。当别人在努力展现自己优秀那一面时，他在检查自己的不足。更重要的是，他要求我和他一起提高。他不像其他男人会对你说很多甜言蜜语，会花大把时间同你谈情说爱。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怀疑，究竟在他心理可以占据多少。我没看过《好奇害死猫》我却明白，好奇不是好事，至少在感情方面。只是，好奇心，并不是很好控制的东西。所以我总是敏感细致的发现很多自己宁愿不知道的东西。一边探究，一边又被探究伤害着。似乎是每个女人的通病。纵使可以轻易拿起放下的我，依旧做不到那么潇洒。记得一个喜欢我的男子在我从未告诉他任何的情况下，熟知了我的所有后，告诉惊奇的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知道她的一切。所以，我理所应当的知道了他的一切，包括那些他不愿意让我知道的过去。

像雨这样优秀的男子，喜欢的女人必定很多，这并不是否认，就可以真的不存在的。只是我与别人喜欢的原因不一样。别人喜欢他最光鲜的那一面，我却是因为他那些掩在光鲜背后那么多大把大把纠结在过去的回忆和如今的寂寞之间的浓重哀伤才注意到他。很多时候，我都问自己，对雨，是不是像风一样，不是感情，只是因为那些触动自己的心疼促使想要去改变，去将他从黑暗和悲伤中带出来呢？然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造成这些的缘由，那些总能刺痛我的过去，充斥着关于那段我不曾参与的他的过去中的另一个女人。　雨总是给我说“烟烟，我就是那种爱上一个人需要很多时间，忘记一个人也需要很多或者更多时间的人。你要理解。”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徘徊于在没有完全忘记一个人之前不应该有另一个开始，和谁没有过去，自己不是也为过去的曾经保存着一片禁地，这样的矛盾中，不知该怎么走下一步。

一次莫名其妙的嫉妒，失去理智的我，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脾气。雨用让我无法反驳的理由，转身离开。那天的夜，秋雨阑珊。我安静的坐在回去的车里，竟连伤心都不知从何伤起。出租车里突兀的响起了阿桑那首年代久远的《一直很安静》。想起看《仙剑》时的泪流满面，想起若干年前某个让自己从此不敢再给任何人允诺一个未来的那些过往。那时，他无比认真的对我说“烟烟，爱，是给予，不是苛求。”自此，我开始学习给予，不苛求任何回报的给予，认真的将自己带到每一个可以给予他某种自己力所能及的需要面前，微笑着给予，微笑着离开。譬如风，譬如简。那么当我在因为探究雨的过往，因为在乎那些已经是过去的嫉妒中忘记进入雨世界的初衷时，爱，俨然变质。

一味的想要用一些以莫须有的东西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价值，想要让雨明白，如果爱，请深爱。却忘记，爱不是苛求，不是交换。不是我给你多少，你也必须回赠我多少的交易。

（四）

爱，就应该这样彻底。

拨给雨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千里之外的某处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大片绿，盎然在这个萧瑟的秋。

“雨，我妈妈常对爸爸说，你捏紧拳头让我猜，我怎么能猜得到里面是什么呢？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忙着去经营感情，却忘记互相沟通。在我信誓旦旦说要解开倾注在你身上那个大悲咒的时候，却忘记，给彼此适应彼此的时间。其实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想过那么遥远，更没想过要得到你，只是单纯的不希望看到你的那些痛苦和忧伤，只是希望我的到来能给予你一些快乐，至少比原来和现在快乐。或许，我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比流星还要短暂的过往。我就是想在你遇到我的这些短暂的日子里，可以留给你美好的东西，可以让你感受到那些我努力想要传递给你的温暖，那些我不顾一切冲进你世界里想要告诉你的信念，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快乐，或许，我的力量薄弱到可以被忽略，我来改变你或许真的是很愚蠢的做法，那么，至少我去做了，就算失败，在离开你的时候，我也可以微笑着说再见，因为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即便没有结果，也是无悔的。很多年前，我开始努力学习不计回报的付出，我感谢那个曾经给我这个方向的人，因为我在付出的过程中学会了很多，宽容，豁达，体谅，理解，洒脱等等那么多我曾经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可以在每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微笑说再见，再次相逢仍旧能像老朋友一样拥抱问好。那么我希望在我与你相处的这次不成功的经历里，我可以用现在的解释和道歉弥补曾经自己丢失掉的最为宝贵的东西。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雨安静的听完我的叙述，轻轻的说“烟烟，我们还没有开始，怎么就可以说再见呢？”

千里之外的秋一样的凄凉，黑色靴子轻踏在满地落叶上，收紧黑色长毛衫，有人说，颜色与心情有关，一身深深的黑，只是颈间一条粉色丝巾随风飞舞。挂完电话后，忽然觉得无比轻松，释然恐怕就是如此，那么，雨后来说的什么也都已经不重要了。以后的路，还很长，无论将与谁一起走过，都一定记得，爱，就应该这样彻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