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云开雾散，天高云淡，太阳露出了笑脸。

课外活动的铃声一响，学生们犹如脱缰的野马冲出教室。不一会，教学楼下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进行着各自喜欢的活动或者游戏。

我带着十几名男生和女生分组打起排球比赛，虽然我们的水平都很业余，但是，大家每球必争的认真执着劲一点也不亚于专业球队。

正当我们玩得非常开心的时候，王红和赵杰急匆匆地向我走来，我发现他们的势头不对，于是，我把他们带到学生较少的白桦林中。这个时候，我清楚地看到王红眼里冒着怒火死死地盯着赵杰，而赵杰半边脸红红的低着头。

“赵杰，请你告诉老师，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

“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班和五班的男生进行篮球友谊赛，我在争抢篮板球的时候，不小心踩坏了王红放在篮球架下的水杯。”赵杰说。

“王红，事情是这样的吗？”

她点点头，可是怒气却有增无减，依旧直视着赵杰。

“赵杰，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你毕竟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给她说对不起了，还准备买个新的还给她，可是，她得理不饶人，还狠狠地扇了我两个耳光。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如果她不是女生，我早就和他拼了。呜呜，我以后怎么抬头见人呢？”赵杰边说边委屈地哭了。王红平时是个很温和的女生，好像没有听说她和谁红过脸，可是，今天她是怎么了呢。

“你的一句对不起能值几个钱，你能赔我一个和原来这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吗？”王红举着那个杯子大吼着说。

我从王红的手中接过杯子细细端详，这是一个怎样的杯子呀，上面的字迹全都磨损掉了，杯盖和杯口由包装的塑料绳连接着。学生们的水杯各式各样高中低档都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破旧的。心中不得不为王红的节俭的精神暗暗叫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让赵杰给你赔个新的，这个旧的就不要再用了吧。王红，你看怎么样呢？”我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提出了解决方案。

“老师，不怎么样！我就要这个旧的，其他再新再高档我也不稀

罕。”她的的语气似乎容不得丝毫商量的余地，气氛立刻变得更加紧张了。

凭心而论，王红是我们班学习最认真刻苦，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更重要的是，她作为班级的主要班干部，有思想，有思路，有方法，顾全大局，是班主任的得力助手，在同学们中的威信非常高。老师们对她喜爱有加，让不少同学还羡慕不已呢。可是，最近几个月来，我明显感觉到她有很大的改变，她原来开心的微笑消失了，眼睛里充满着抑郁的眼神，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在今天这件小事上，她的表现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必须弄清楚其变化的真正原因。

“王红，我的处理意见刚才也说了，赵杰已经答应了，但是你还是不能接受，这样吧，你打电话让你妈妈来学校共同解决此事，好吗？”我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

“不，不，不……我妈妈来不了，她没在家。”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眼圈红红的低下了头。

“这最近两次的家长会，你妈都没有来参加，可是，原来的每次家长会，你妈都是来的最早离开的最晚，仔细询问你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活等各个方面的情况。你妈妈看上去非常瘦弱，但是，她朴实的语言里全是对你的爱。”

“是的，我妈妈最疼爱的人是我，但是，她来不了学校了，来不了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妈是跟着你爸出去打工了吗？”我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总有你妈妈的电话号码吧？”

她还是摇头。

“你不想你妈妈吗？”

“想。”

“你妈妈肯定也会想你的。”

她点点头。

“你平时怎么和妈妈联系呢？”

“其实，妈妈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身边。”王红抬起头看着我满脸的疑惑举着那个破裂的杯子说，“这是我妈妈给买的最后一样东西，它是无可替代的。想妈妈的时候，我就看看杯子，好像妈妈在注视我。可是，现在，杯子坏了，我到哪里去找妈妈呢。呜呜……”她再也忍不住了，伤心地哭了。

“王红，我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实在对不起。”赵杰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自主地哭了。

此刻，我沉默了。人生有三大悲，即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王红，这位十四五岁的少年，母亲的离去就像一块超负荷的包袱重重地压在她稚嫩的心上。是呀，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抑郁的眼神那是对母亲无限的思念和对母爱的深深渴望啊。

孩子，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因为眼泪是愈合心灵伤口的最好药物。

我仰起头，看到树叶失去了翠绿的光泽，面对红彤彤的夕阳，它们在风中或静或止，好像在不停地诉说着什么。

王红的哭声停止了。赵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

“孩子们，你们能告诉我在我们头顶上的某一片树叶一定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飘落吗？”我问。

“不知道。”他们回答。

“你们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呀，一阵秋风可能把他吹落，一场秋雨可能把它打落，停靠的小鸟可能把它踩落，上树摸鸟蛋的小孩可能把它晃落……所以，每一片树叶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飘落都是偶然的，具有不确定性。”

王红和赵杰认真体听着思考着。

“请你们再想一想，在我们的地球上有没有万古长青的树叶呢？”我接着问。

“好像没有吧。”他们思考了一会说。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这就是必然。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和每片树叶一样都是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统一，这就是所有人无法改变的生命规律。”

一阵凉丝丝的秋风吹来，失去水分的树叶发出“哗啦啦”清脆的声音，随之有不少枯黄的叶子打着转像降落伞般缓缓降落。

“孩子们，你们看到了吗？树上底层的树叶有的已经落了，有的已经干枯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而靠上的树叶大都还绿着，这是什么原因呢？”我引导着他们继续思考。

他们不约而同地摇着头。

“孩子们，那些枯黄和已经飘落的树叶，在春寒料峭中艰难地萌发，让大地焕发出勃勃生机，他们在风风雨雨中不停地孕育着新的生命并把新绿高高托在头顶。新的枝条长高了变长了，可是自己却衰老了，他们无怨无悔地选择了离开，就是为了减少水分的流失，所以，上面的树叶们现在还绿着。他们向每片落叶投去敬重的目光，心中不忘铮铮誓言：走好今后的路，是对逝者最好的报答！”

“老师，我明白了，下面的像爸爸妈妈，上面的就是他们的孩子。”王红破涕为笑地说。

“孩子，你的比喻简直太准确了。”看到她久违的微笑，我心释然。

“王红，对不起了，请求原谅，好吗？”赵杰说。

“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刚才都是我小气太冲动了。”她说着把那个坏了的杯子轻轻地放入身旁的垃圾桶里。

“你怎么？”赵杰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没什么了，该记住的我已铭刻在心，该忘记的，刚才随着我的眼泪已经流走了。”

“那好吧，我会赔你个新杯子的。”

“不用了。谢谢，我有钱，嘿嘿。”

王红和赵杰给我做了个鬼脸又重新融入欢乐的海洋。

夕阳亲吻着大地，太阳还会重新升起，有阳光普照着的每一个生命，爱的天空依然美丽。

2008.10.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