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老友国庆来筑相聚,一种幸福的热流自心底涌遍全身,略备浊酒淡茗、随堂小炒,曾经一起听过的曲子与尚未共赏的旋律也准备停当,只待那久违的敲门声响起。终于在深夜,老友如约而至,相顾无言,然彼此嘴角偷偷溜出来的微笑轻易地就泄露了所有掩藏的幸福。如同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把默契幻化成为了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此刻,无需多言。
没有一丝寒暄,径直脱去风尘外套,落座举箸,把所有未见面前的美妙想象溶解在这陈酿已久的杯盏里,一饮而尽。从嘴角至心底一股燥热在滚动,接着迅速扩散至全身每一寸肌肤,占据每一个毛孔的出口处,有如寒冬季节里蒸桑拿一般痛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中,阔别后的境况渐渐清晰了轮廓。平日里迫于生计彼此甚少联系,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把一下子对方丢到九霄云外,仿佛生命中从未出现此人一般。而当某个疲倦消沉的黄昏,或是幸福团圆的日子里,那个的影像一下子从天而降,逼仄地悬在眼前,那样清晰,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一句简短直白的问候随着一个个基站在寰宇间穿梭,最终定格在那个熟悉的手机显示屏上,主人阅罢沉默片刻,又一句直白沿原路返回。就这样两颗心在相同的频率中,有节奏地共振着、唱和着、调侃着、倾诉着……
食罢品茗,于袅袅幽香里品评世事。或不平击案,或共鸣喝彩,或感慨唏嘘……,“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彼此积压良久的某种东西得以一泻千里,顿时身心俱轻,拨得云开见日月,畅快的惬意油然而起。同时又为彼此新增的诸多学识暗自喝彩,也为对方曾经的失意悄悄伤情感怀,不停端茶劝饮,将那一腔的关切浸泡在一壶春茶中,慢慢融化,缓缓释放,期望能融去对方心灵旅途上累积的尘埃。
共枕而眠,笑谈继续。儿时的回忆于深邃的夜里渐次清晰起来,一个个过往的脸谱也在彼此反复的勾勒中逐步的鲜活起来:老槐树下的游戏、田野里的歌唱、放学路上的追逐,以及小人书上的图画、作业本制造的风筝、山茶树生产的陀螺、武侠小说探讨的功夫……。时间的流水,在今夜奇迹般地缓缓倒流着,把每一个脚印成像在岁月的胶片上,一格一格地回放。带着这如烟似幻的回忆,以及沧桑面容上罕见的幼稚笑容,伴着彼此轻微而有节奏的鼾声,沉沉地,一起回到了那个曾经的童年中。
次日相约一起逛书市,在一排排旧书摊前沉迷,于一本本岁月的古籍里驻足徘徊,摩挲着这本那本泛黄的封皮,低声切切品评着此篇那篇文章。悄然间,彼此手头已有不少沉甸甸的收获,在最终的取舍间,在金钱战胜精神的时刻又彼此无奈地回望对方,用幽默的语言互相会心地调侃着。在装修精致的新书店里,穿越炫目的各色花哨装帧的书架,彼此不约而同地直奔角落的文学历史专柜,贪婪的眼神仔细地搜寻着一个个垂涎已久的名字,如同一头非洲草原上饥饿的猎豹,不放过每一个可能出现猎物的角落。每每找到一格猎物,便急急在手,迅速跃过那些精致的扉页,贪婪地在文字的甘泉里努力地吮吸着、陶醉着……。终于,收银台前再次上演了那一出幽默的调侃戏。
时间的影子,在酒杯茶壶间幸福的忙碌着,也在快速的奔跑着。离别的时刻终将还是来临,没有太多的挽留,亦不需太多的约定,一句简单的“珍重”把那个熟悉的身影送离这泊着薄雾的秋天的早晨,然后回到屋里,在残留的酒味茶香中翻开某一本新购书册的扉页,把自己埋进去,整整一个上午。
-全文完-
▷ 进入西山行者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