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在黄昏漫步街头,独自。
这个时段还能不能算做黄昏,自己并没有一点概念。散步有时会早,有时会晚很多,只是喜欢曾经看到过的黄昏,于是喜欢说自己漫无目的的走,是走在黄昏里。
这是一个喧嚣而并不繁华的城市,拥堵的交通,单调的花草,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灰蒙蒙的空气里。这里发的电并不少,都跑到遥远的地方去,亮丽了旁的城市的风景。无力留住它们,留住了,也无力点亮。
倘若想将这儿说得洁净些,大概也就只能用灰色来形容了。在这里,昼和夜的差别只在于要不要点灯的明和暗。就在昨天,连日的阴雨过后终于放了晴,寻找“红日”的踪迹需要使劲的去捕捉,而最终所能看到的,却似乎灰蒙蒙的天空中,灰蒙蒙的云的影子,还有就是灰蒙蒙的圆圆的日头,隐隐绰绰。
索性到那日头要走的时候再出门。出门便是一条东西向的大街,东头通到东山,西头连到西山。儿时这大街还是小巷,并不直,不畅,每到黄昏了,只要天气还好,却可以看到西山朦朦胧胧的影,院子里那棵杨树婆婆娑娑的摇,西山那些树便仿佛也在眼前婆婆娑娑的摇。从早跑到晚的阳婆儿定是累了,顺着势向山谷里躺,做出要捆觉的样子。不晓得西山怎样的宠着它,让它撒着娇来顽皮,半个脸贴在摇篮的边上,好象定要看到哪一颗星星先睡醒睁开眼才罢休。花耳,草儿,鸟儿,风儿……任谁的摇篮曲唱出来都失了效,赶着去看热闹的云朵,直把白净净的脸笑得飞了红,半边的天也都乐得绯红绯红了,才算安安生生的进梦乡去。
这样的暮色黄昏,渐行渐远,竟和时间一样,走了就再也不肯回头。
秋渐入渐深,天气暖暖寒寒。这里的四季总是肆意的来来去去,冬夏和春秋之间找不到接点。前天还阴着雨,一天里最高的温度逼近到了个位,才刚刚放晴,就又翻起暑天里的闷热来。秋高该是气爽的时节,浑身去总是乏乏的。我是个贪睡的主,莫非真要应了那句玩笑“春困,秋乏,夏打盹,到了冬天,干脆冬眠”?自己的精气神和睡眠纯粹跑到了一个调门,漫长却不安稳。
而这里的黄昏,不论在哪一个季节,几乎总是清爽的。即便现在,日出日落,星、月、云、霞都和这里的景致没有了关联,黄昏也还是清爽的。
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算做深秋?往北,往南,山上的枫叶红得正是时候,今年却无论怎样都提不起兴致。山泉都干涸了,稀稀落落的山林里,鸟儿也都绝了迹。纵然看到一树枫叶红得正好,又怎样?无非是给已经不再美丽的心情划两道落寞。
而黄昏就不会这样。
黄昏的漫步总是自西向东开始。这样,我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夕阳的摇篮。遥远的黄昏的影象,可以一遍一遍的重放。所有轻松愉悦的片段,都在黄昏的影象里收藏着,是我用来说服自己“曾经也有过瞬时美丽”的全部借口。
独步黄昏。漫无目的的闲步,杂乱无章的胡言乱语里,其实包裹着一个蠢蠢欲动的企图。
是的,假如自己可以坦白一点,就会明确自己是尝试着找到一丝可以自信的理由。
然而,如今,自己是只能漫步于黄昏的影象里了。街灯亮着,一盏盏释放着昏黄的光明,高高的楼昏暗成影子,立在两边,却严严实实的遮挡住前方的延伸。这里的树并不密,长得也并不健壮,一树一树的聚了拢起,竟然也学会在黄昏的时分狰狞。
该转身了。
最终需得回家去。喧嚣里寻觅清净本是个虚妄的念想。今夜纵然可以彻底不眠,车流的呼啸也会不绝于窗,不绝于耳。
记起来了,黄昏的景,已经和我挥过手,告过永别。我们之间隔着这里永远弥漫的尘埃。这些尘埃,是永远的灰色。
我的身上,已经积满了这样的尘埃,厚厚的。
黄昏看穿了我
我只配穿行于这弥漫的尘埃中,在满目的狰狞里,挣扎前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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