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亲历）

20年前腊月的一天，晚饭后，老婆回娘家还没回来，我独自半睡半坐地在煤油灯下看书。

半夜，忽听头顶古老的竹楼上有人“吱，吱”走动，同时不断掉下灰尘。我以为是小偷预先藏在楼上，于是警惕地盯着楼口。脚步声到了楼口，突然“噗”地一声坐下了，同时伸下两只腿：青布裤子，白底绣花鞋（约25码）。我觉得事情不妙，想大声呼叫，可喉咙和嘴都不听使唤，怎么也叫不出声。约半分钟后，那人“咚”地从楼口跳到了柜子上，接着又“噗”地跳到地上，顺手扯下了我床那头的蚊帐，动作麻利地蹒跚着斜穿寝室，走到我对面的窗前，面朝外，背朝我。这时，分明可见，那是一个瘦小的女人：只1米3左右，头发蓬乱披到背心，身穿灰白短衫，系青布短围腰；因体形瘦，系围腰带处衣服的褶皱又大又多；围腰带打的是活结，两带末端白线绣的花纹分外清晰。

我想，她纵然是鬼，就她这个头也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大声喝问“你是谁”？可嘴还是不听使唤，呼不出声……。

我立即把自己的手指头放在嘴里使劲咬，可是只觉得痛，怎么也咬不出血（听说鬼最怕血）。这时，她突然一转身，蹒跚着朝我走来。啊！她满脸锅烟灰，不见五官，只黑脸一张。她一直走到我身边，站在床前，距我只二三十厘米。我正无知所措，突然，她两只眼睛绿光闪闪，“唰”地伸出双手，张开五指做钉耙状，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啊——！”地一声朝我咽喉啃来！我本能地边伸双手抵挡边“啊——！”地大叫一声，这次居然叫出了声，并惊动了整个院子，门外的狗也叫开了。母亲在隔壁大声问：“xx！你怎么啦”！这一问，那女鬼一晃，不见踪影。“我……我做梦”。我怕惊吓了父母。我定了定神，那女鬼抓得我两腮微微发痛，煤油灯依然亮着，但床那头的蚊帐真的放了下来！我立即把狗关在室内为我壮胆。

下半夜了，狗已经睡着了，我也睏得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楼上突然有女人的声音问我：

“xxx，还我女儿！”

我大吃一惊：“你是谁？”我反问道。

“你们杀害了我的女儿，你亲手把我打成残废，还装什么糊涂！”她不断呜咽着哭泣。

这时，我关在屋里的狗突然朝楼上汪汪大叫，同时，它把两只前蹄搭在柜子上，似乎想扑到楼上去。我立即命令狗卧下，朝楼上低声说“冤枉啊，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吧？”可是再也没什么回应了。这一夜，我再也不敢合眼。

第二天，老婆终于回来了，我没告诉她昨晚的怪事——怕惊扰了她。而那女鬼也不再出现了。我暗暗冥思苦想那女鬼的话：1，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2，“你们杀害了我的女儿”，“你们”，我和谁呀？我们杀过谁了？3，“你亲手把我打成残废”，我曾打过谁了？是不是她认错人了？那么她是指名道姓地、非常肯定地说的呀！又想，她既然是鬼，那么，我和“我们”的打杀行为也许与鬼有关，但我没打过鬼更没参与杀过鬼呀！一团疑云弄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过，终于悟出一点线索……

我牵着狗，去访问与我一道打过猎的猎友(一个姓陈，一个姓冯)。那姓陈的前几天突然成了痴呆，双手不断颤抖，他已经认不出我了；那姓冯的正卧床不起，也是双手颤抖，他喃喃地对我讲述了他在病前做过的一个梦。天哪！怎么跟我见到的那女鬼一模一样！他被那女鬼咬伤了肩膀，留下几个深深的牙印。

回家路上，我想起一次单独打猎的事：我在山顶，先朝藏有狐狸的那片小灌木林推下几块大石头，然后迅速转到树林的另一边，一只黄色的大狐狸突然出现在我的标准射程内了，当它回头观看树林里时，我瞄准它的脖子，扣动了扳机……当时猎枪没出任何问题，按我的射击技术，那狐狸定死无疑了。当硝烟散去，却不见狐狸的影子！再看远处，原来那狐狸已瘸着腿蹒跚着逃进了另一大片树林。

就在这小片灌木林里，我曾和陈、冯二位猎友打死过一只半大的银狐：当时由陈、冯二人分别守住这树林的两端，我进入树林把一只小银狐逼了出来，“砰”的一声，姓陈的开枪了，小银狐应声倒地……

我恍然大悟：那小银狐原来是那只大黄色狐狸的女儿！罪过，罪过！后悔，内疚，遗憾！难怪陈、冯二人都得了怪病，定是那黄色狐仙在报复！幸好，当我即将遭到报应时，我没脱衣，也没睡着……

我必须想个应对报复的办法。如果去请巫师收拾狐仙，一是良心过不去，二是：此举动对狐仙来说，相当于报警，如果巫师拿狐仙没办法或与狐仙同谋，那么，我注定没命了；于是，我终于选择向狐仙道歉，从此再不打猎。

可是，只要老婆不在家，纵然大白天，也时有那女鬼在楼上哭泣。我毁掉了猎枪，凡逢那小银狐死后的每个第七天我都为她焚纸、祈祷，让她早点转世。老婆只知道我不再打猎了，她说：“他们（对人类有益的动物）也和人一样，一家都有老小，你伤害了他们家里的人，他们心里多难受啊！”老婆那里知道，对于打猎，我已悔恨极了！

有一天，老婆告诉我一个“特大新闻”：本生产队两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分别在晚饭后和拂晓前去山湾担水时，在不同的地点看见过一个同样的女鬼：瘦小个子，披头散发，穿灰白短衫，青布裤子，系青布围腰；走路不稳，跌跌撞撞地；看不见脸，离他们都只几米远，可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暗暗流泪了：这可怜的狐仙，是我把她害成那样的，我该怎么办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