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仪过四十岁生日那天,一个人憋在屋里痛痛地哭了一场。四十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以为着毁灭。尤其是对于她这个即无家庭又无金钱的女人来说,比死亡更来得气势汹汹。
秦曼仪结过婚,但因为一直未孕,在结婚八年后,丈夫毅然与她离了婚。最初,她是很骄傲地离开那里的,什么也没要,连件衣服都没有收拾就像失去了尾巴却依旧高傲的孔雀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可当她知道,丈夫的第二任妻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时,她又懊恼了起来。更令她懊恼的是,女人在没结婚之前就已经怀了孕,被丈夫一家人宠的像公主一样。秦曼仪在超市遇见过一次她,她挺着大肚子和保姆在一起。秦曼仪毫不示弱地走向前去,用力把她推倒,又在她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几脚,然后再一次得意地离开了超市。令秦曼仪疑惑的是,有的女人稍微一碰就会流产,而被她狠狠踹了几脚的女人竟然仍旧很完好地生下了一个男孩,这让她在很长的时间内瘀积了大量的怒气无处发泄。
秦曼仪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因为没生过孩子,又天生长的俊秀,所以仍旧风韵优存,是众多单身男人追求的对象。可她偏偏守身如玉,这让许多男人,并且牌场上的女人们也不得其解,按理说,秦曼仪这种风骚的女人,在单身后,应该是如鱼得水的,疼爱她的男人会排成队,可在长时期的相处中,人们发现,这个女人几乎很少出门,也很少有男人能进她的家。据说,她是在近三十岁的时候从北方来到上海,然后奋不顾身地嫁给陈风的。她没有正当工作,结婚后一直依靠婆家经营的酒店为生。离婚后,婆家虽然给了她一笔钱,但在物流横欲的大上海,那点钱是无法满足她的生活的,然而,她却可以足不出户就自享其乐。打牌,美容,看电视,是她一天打发时间的必做功课。
有人见悦耳来过,就是她丈夫现在的妻子。人们躲在过道里,静听里面的动静,都迫不及待地期待一场战争的爆发,然而,自始至终,人们从未听见过任何声响。男人们笑着说,两个针锋相对的女人,在人们面前总是表现的友善,越是友善,其中的矛盾就越是剧烈。
上海的冬天,不常下雪,即使下,也是细细的如雨。冬日的午后,有人看见,秦曼仪打扮的妖艳,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上了车。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夜。男人在那里过了一夜,早上匆匆离开。从此拉开了秦曼仪接触男人的序幕。
自从那个男人突然到来后,打破了秦曼仪不接触男人的僵局,很多男人都蠢蠢欲动,要不是自家老婆管的严,怕是很多男人早就溜进了她的被窝。小区里一起打牌的女人们也渐渐憎恨起这个女人了,打牌时常常刻意用尖酸刻薄的话去讽刺她,久之,她也不再打牌,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美容上。
秦曼仪常常夜出,在黎明,有豪华轿车送她回来。有时候,会很长很长时间不见她,有人说她一定是傍上了某个大款,有人说在酒吧见过她,她在做酒吧卖酒女郎。还有人说,在孤儿院见过她,当然第三种最不可信。没人会相信,一个打扮的妖冶的女子会去孤儿院做福利工作,倘若真的在孤儿院见过,也一定是在里面会男人。
悦耳的孩子长到一岁时,丈夫的酒店因为长期亏损而倒闭。尽管关门大吉,但多年来的经营仍旧存下来不少的积蓄,足够一家人,不做任何事而安稳地过上一辈子了。可事实上并非那么简单。丈夫被抓进了监狱,罪名是重婚罪。证据是秦曼仪和悦耳两人拿来的结婚证。尽管这样,但现在社会的重婚罪毕竟不算什么大罪,罚了些钱也就放了出来。
这件事之后,男人开始留心悦耳,他发现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她竟然和秦曼仪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于是,他决定采取表面温和,内心提防的措施来对付她。可她始料未及的是,在他还没来得及对付悦耳时,自己却无缘无故地染上了毒瘾,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不能诉说,又欲罢不能,只好忍着,瘾上来时只要一抽悦耳给的烟立马就舒服了许多。他明白,自己染上毒瘾都是悦耳干的,可自己无法戒除,就像无法除掉悦耳一样,紧紧地被她套牢了。
他花光了自己的积蓄,通过帮别人私藏毒品,枪支弹药,以及聚众斗殴的方式来获得一定的金钱满足自己的需要。这些事情,父母是不知情的,他们依旧陶醉在得来不易的小孙子身上。在他们看来,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唯独孙子才是生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他把房子,车,还有郊区的地全都签给了悦耳,只希望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使自己安定片刻的毒品。她像一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春蚕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桑叶的全部希望。
悦耳又一次来找秦曼仪,她们在秦曼仪的家把得来的全部财产一分为二。然后,悦耳带着那些钱离开了上海,秦曼仪依旧不露声色地住在那里。
也就是,在秦曼仪觉得自己好像怀孕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消息,她的前夫因为吸毒并杀人而被判了死刑,被杀的人就是悦耳。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秦曼仪的身体向后倾倒了一下,然后又很高傲地向医院走去。
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谁的,但她知道悦耳的孩子不是自己丈夫,因为真正有问题的不是自己,而是前夫。
一年后,秦曼仪把从悦耳手里分到了财产变卖了。她知道,她这样做一定使他的父母无路可走,但那不属于她的仁慈,当初是他们义无返顾把她赶走的,现在她是无暇顾及那些纷繁无用的善良的。
她决定离开上海,带着钱回到北方,从新开始。当她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孤儿院时,她看到悦耳的孩子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孤儿院的院长告诉她,孩子的爷爷奶奶都疯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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