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三家
作者:文今
引子
谁也想不到人人都夸奖的诗人东哥竟然与同一个单元住着的小媳妇儿菲菲成了似情人又不是情人的情人关系,弄得东嫂寻死寻活的闹腾好一阵子,虽然没分手离婚,也闹得鸡飞狗跳地,全家不得安宁,如果不是小律师焉红从中周旋,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所以,东哥说他自己是世界上最让人同情的爷们又是很幸运的男人,土地佬和泥巴给他捏吧一个不相配的女人当老婆让他吃尽苦头,却又给他一个温柔体贴美丽可人的菲菲做情人,而且还有一个焉红这位善解人意的红颜做知己……
一
d城是一个生产原煤的煤城,分四个区域,南北和东三个城区的住户,多数是煤矿的员工和少部分的附属单位的职工家属。只有西城区属于商业区,人们在那里购物或者去休闲广场遛弯闲逛。
如今的矿区也和其他城市一样,人们住进了灰色的水泥森林,这样的居住条件促使有了同其他城市居民一样的共性,这些人同在一条街道、同在一个胡同、同在一个单元,却相互不来往,多数人相互都不认识。但也有个别的,比如我说的这个单元,三户人家是住了三年的邻居,其中有两家还不知道其他两家是几口人,在什么单位是干什么的。关上门封锁了同外面的一切联系,都是小独立王国,封闭了人与人的正常交往。这可让性格外向、热心肠的东嫂憋闷个够戗,整天跟老公东哥唠叨,这两家的底细我早就摸清楚了,可是这住楼房就是把自己关进了牢房,虽然能随便走出去,任意走回来,可邻里之间的不交往,实在是折磨人。
每当她上下楼的时候遇到另外两家的邻居她都想主动招呼一下,可她一看那两家的女人都比自己年轻更比自己漂亮,从眼神里看得出来,人家没把自己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女人放在眼里,也就打消了念头。只是在心里念叨着,等你们有用到我的时候,我在跟你们牛一把。不管怎么着,自己的老公好赖是个诗人,属于在文化局上班的文化人,旱涝保收收入不菲,所以当这个诗人太太的感觉是老好了,因为这诗人经常和政府部门或者企业部门的头头脑脑们联系,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属于有门路的人家。所以她期待着这两家发生点什么事儿,最好有能求到自己用到自己的地方,显示一下自己家老公所拥有的权力,显示一下自己高于她们的优越性。
邻居间虽然很少来往,但东嫂关注邻居的兴致不减,譬如她喜欢看人家脸上的表情,喜欢察言观色,喜欢扑捉蛛丝马迹,然后暗自分析。她津津乐道的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东哥听,东哥总是提醒她不要热衷如此庸俗低俗的事情,但她还是我行我素。
东哥东嫂的家是三户中间的那套房间,所以,东嫂可以通过门上的猫眼观看和倾听另外两家的动静,然后煞有其事的分析给东哥听,东哥总是皱紧眉头表示不愿意听这样的话题,东嫂就把手指点在东哥额头上,咋呼着:“你就不愿意听我说话,我知道你的心里的小九九,哼!”
东嫂上班的时候,是个普通工人,心眼也有些小。总是喜欢猜疑东哥在外面是否有女人勾引他,东哥是否有不轨行为。那个时候的东哥把媳妇的监督监视看成是对自己的爱,没有感到太大的威胁,所以还过得去。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东哥到了男人四十一支花的年龄,他不像一些诗人那样不修边幅,而是具有帅气的外表和文质彬彬的气质,这就让东嫂有了危机感。开始时时刻刻地监督、时时刻刻地监控着东哥。要求东哥的手机要时时刻刻的开机,东嫂打来的电话要马上回话发来信息马上回复,不能无故拖延。下班晚了要说清楚干什么去了,采风出门要说清楚和谁一块儿去。更为可笑的是如出去的人里面有女同事,那么她就强烈要求一同前往,所以让东哥啼笑皆非,相继也就造成了负面影响。更为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经常到文化局去,到东哥的办公室,翻腾东哥的办公桌,发现抽屉里有一把牛角梳子和女式丝巾,其实是某单位工会搞活动赠送给东哥的,可是她不问青红皂白大闹一场,还是文化局办公室主任来解释一番给东哥解了围,让东哥很没有面子。过后她也不道歉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给东哥敲警钟。如此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之后,让东哥的心里很是恼火。很想结束这场早就没有爱了的婚姻,但是一想到就要高考的女儿,东哥放弃了想法,还是照旧给东嫂做早餐,带东嫂出去旅游观光,尽管东嫂总是让他难堪,他还是忍了下来。
东哥东嫂的左邻居是三家邻居中年龄居中的夫妻,三十几岁的小媳妇身材苗条个头高高,一双大眼睛总是低垂着看自己的脚下,只有别人和她招呼的时候才抬头看你一眼,微笑一下的同时就露出了一对儿浅浅的酒窝很好看,眼睫毛上总是湿润着,好像在云里雾里一般,朦胧着一份忧郁和忧伤,让人看了油然有一份心疼和想去关爱一下的感觉。所以,东嫂说她是对男人最赋有有杀伤力的妖精,也就让她对东哥提醒多次,不能和这个妖精对话,更不能交往。其实,东哥住进这座楼房只见到这个小媳妇两次,一次是自己的诗集出版拿回了样书,在楼道里遇到她,顺手送给她一本,一是想把内心的喜悦送给邻居,再就是也有炫耀的成分,让这个小媳妇高看自己一眼。第二次见到小媳妇是因为她被那个当电工的老公打伤了需要送医院,东嫂热心肠发挥了作用,找来一辆小轿车,把小媳妇送去医院。
这个小媳妇在矿里卫生所注射室工作,她走出家门几乎是两点或者三点成一线,家门、单位、菜市场。当她听到东嫂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温和的回应一声就继续低头走路,惹得东嫂认为她傲气十足,是她不喜欢搭理东嫂。东嫂也就说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没有良心。
东嫂家的右侧邻居是一个独身女人,是个三十几岁律师。在煤称西区的一家律师事物所工作。东哥见到她也是在楼道里,但因为是一个上楼一个是下楼,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东哥看她是适中的身材但有些娇小,脸上微笑着很耐看。
后来东嫂说她说话是一个灵牙利齿的小妖精。说这个女人说话好像是照着书本说话,眼角不是向一旁斜视就是咄咄逼人,总在思索着下句话该怎么说,而且对话的时候总占着优势,其实东嫂不明白这是她工作性质所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职业病,并非掺杂着什么傲气牛气使然。东哥认为她是律师,说话的时候肯定是语句明快而清晰,思维逻辑条理不同于自己没有多少文化的老婆。
东嫂对其他两家邻居的信息掌握的详细准确,因为,她的工作岗位是物业管理所,得天独厚的掌握和知道一些业主的资料。所以,她告诉东哥说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叫菲菲,是医院的护士,老公是矿里的地下维护电工。女律师叫焉红,是个学法律的大学生,年纪虽然不大才三十几岁可早就离婚了,是专门帮人家打官司的律师。
二
东哥和东嫂又被左侧邻居的吵闹声惊醒了,东嫂伸手按了一下床头柜上的小台灯,然后坐了起来,东哥借着灯光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石英钟,时针指向11点半。
东嫂瞅了瞅老公说道:“这一宿的觉又要玩儿完了。”说完她起身下地,到走廊门前听着对面的动静。她肥胖的身子穿着大红色的睡衣趴在墙壁上,东哥感觉有些滑稽,此时的老婆就像一只肥腴的巨型螃蟹,只不过是少了几只爪子。他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东嫂奇怪他的笑,问到:“你笑什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是没仔细看那个小媳妇儿,长的可好看了,可他的老公咋就不喜欢她呢?整天拿她练拳脚,真他妈的不爷们。”
东哥:“你以为这世界上的男人都像我,拿老婆当祖宗供着,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哼!”
东嫂走回床边嗔怪了东哥一眼:“哼!你呀,就得让我严加管理着,不然谁知道你在外面会不会学那些挨千刀的爷们家,泡小姐找小妞。这年头啊,谁知道谁是可靠的男人,都他娘的没准。”
隔壁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东嫂又跑回墙壁跟前再次把耳朵贴在那儿听着,她惊叫起来:“坏了,那个小媳妇八成被打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你快来听听。”
东哥不情愿的坐了起来:“你看你像个什么,自己听墙根还拉上我,成什么事嘛。”
“看你说的屁话,真的出了人命,咱也于心不落忍,我看那小媳妇挺老实的,要真的是个妖精,我才不心疼她,谁让我是个心肠软心眼好的娘们。”
忽然,隔壁墙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东嫂离开墙壁快步奔向走廊门,东哥提醒她:“你还光着脚丫子呢。”
东嫂顾不得是否穿鞋,打开门后就扑向菲菲的家门猛烈地拍打起来:“怎么回事,菲菲你回大姐一声,菲菲……菲菲!”
对门寂静无声。
东嫂继续喊着:“菲菲,你回我一声,不会是晕倒了吧?”她回头喊自己的老公:“东子,你快打电话报警,她家肯定是出了人命了。快!”
东哥趿拉着拖鞋到了门前:“你别胡乱哟喝,报什么警,你又不了解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他妈地属冷血动物吗?刚才明明听到一声尖叫就没声了,不是死了就是晕倒了,你不报警,我来报警。”东嫂推开堵在门口的东哥,想回自己家打报警电话。
菲菲家的门,开了。
菲菲的老公穿着花格子睡衣,光着脚丫子叉着个腰,一脸的怒气:“喊什么喊啊,你是不是吃多了就爱管闲事儿啊?”
东嫂回转身来:“你放屁哪?你家打架是不关我们的事儿,可别人家还睡不睡觉了,再说……,”她嘴上说着眼睛一直在撒目着,她在寻找刚才尖叫一声就没了动静的菲菲。
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菲菲。菲菲披散着长发,红红的血模糊了整张脸,东嫂尖叫了起来,“你媳妇儿她怎么了?是不是被你打死了?怎么还不送医院?”说着冲了进去,想去扶起已经昏迷的菲菲。菲菲的老公遮挡在她的前面,想阻止东嫂,东嫂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一把推开他,蹲了下来用手在菲菲的鼻子上试了试:“还活着,快,打120电话,送医院。”他对菲菲老公喊着吩咐着,菲菲的老公迟疑着,东嫂看到已经来到房间内的东哥,“快,你来打电话,这小子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气死我了。”
东哥看着菲菲的老公:“这个电话还是你来打,你知道应该怎么说。”
菲菲的老公好像刚明白过来,到电话前拿起了电话按动键子号码,然后气急败坏的吼了几句:“请派车来接病人,是上厕所的时候摔伤了,是,摔坏了,哦,不是老人,是年轻人。楼号是……”
三
焉红知道菲菲住院了还是东嫂告诉她的,买了点水果和滋补品来到医院,正好菲菲刚打完点滴,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听到敲门声音回过头来答应着说请进。
焉红看到了菲菲脸上原本就很细嫩白皙的皮肤此时显得更加苍白,眼角的伤痕还是很明显,黑紫色的淤血让菲菲的模样变得很可怜,也让人很心疼。
焉红心里琢磨着这个菲菲这么会忍受如此的暴力。
菲菲不好意思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是听东嫂告诉我的,她就住在咱两家的中间。我们还不是很熟悉是吧?这就是住楼房的弊病。”
“怎么好意思啊,还麻烦你来看我。快坐下吧。这是病房,条件不好,真的不好意思。”菲菲反复的道着歉。
“还疼吗?他下手怎么这么狠。”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请别误会。”菲菲低头解释着。
焉红:“什么?是你自己摔的啊,瞧我……”,她沉吟了一下,“我都忙糊涂了,把一个案子当事人的事情移植到你这来了,这回是我不好意思。呵呵……”
“没想到我们住在一个单元却在这儿认识。”菲菲还是低声说着,她伸手在床头柜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橘子,细心地剥着皮,然后递给焉红。
焉红笑了,接过橘子掰开一半又递给菲菲,“来咱一块儿吃。等你好了,咱俩个再凑一块儿说说话。”
“过个一两天我就好了,就回家了。”
“我怕你在这里郁闷寂寞,带来几本书给你看。对了,这本是咱们那家邻居东哥写的,你看看吧。”
菲菲看到她递过来的书,也正是东哥曾经送给过自己的那本诗集《草根也会笑》。
四
菲菲回到家里的那天是中午时分,东嫂手里拿着一沓子信,看到菲菲下车马上迎了上去,帮忙拿着东西,嘴里唠叨着:“你看看我,说过多去几趟医院陪陪你,可最近总是没有时间,忙活着孩子上大学的事儿,就看了你一回,唉!回来就好了,咱们都熟悉了,没事儿的时候我陪你说说话儿。”
她想把手里的信夹在胳膊底下腾出手来拿菲菲的脸盆,可几封信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你看看,这都是那个焉红的信,送信的邮递员正巧碰到了我,我说顺便带上去,这小媳妇,咋这么多信呢。”
菲菲看着这个热心肠的东嫂,心里琢磨她对谁都热心是挺好的,可有的时候又有些过分,再仔细想想也说不清楚是哪里有些不对头。
东嫂拿着东西陪着菲菲上楼,等菲菲安顿好了,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她没有马上去忙活家务,而是把几封信挨着摆放在床上,仔细地研究着。
信封上接信的地址和接信人姓名没有疑义都是一样的,可落款就不一样了,有北京的有上海的有省城的,还有本地的。她怎么这么多信呢?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决定这几封信暂时不给那个当律师的焉红,等东哥晚上回来研究一下。
东嫂一直等着东哥回来,可东哥却出差去了外地,当东嫂打通东哥的电话,东哥已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了。
东嫂一肚子邪火,这东哥竟然敢不打招呼就出差跑到外地去了,如果不打电话找他还不知道他的下落呢。
东哥如今是想慢慢地改变东嫂一些过分行为,偶尔的晚回家一点,偶尔的外出不打招呼,因为他老婆总是干扰他的正常工作,干扰他同朋友间正常交往,特别是同异性朋友或者异性同事,老婆的清规戒律实在难以忍受难,东哥开始抗拒,因为工作中的压力和生活中老婆给的重压让自己透不过气来,好像是缺氧要窒息的病人,需要新鲜空气需要更新环境。
东哥喜欢写一些诗歌诗词,也在外地文学刊物上发表过,甚至还得过奖。出版过几本诗集,可东嫂对这些是没有丝毫兴趣,因为她说见到东哥在一些纸上烟盒上信手写下的诗句,那些东西就是无病呻吟,就是别有用心,就是异想天开,就是有了歪心思,想让自己这个插门栓换到别人家去。眼看着自己越来越老了,而东哥却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帅气,来自心底的危机感时刻压迫着东嫂的神经,孩子眼看要上大学离开家门了,那么这个家里只有自己在独守着,是否能百分之百的占据东哥的心,让他把心思一门的放在自己身上,东嫂没有信心,因为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对男人诱惑力太大了。如今可不是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女人是宝贝,只有剩下的光棍汉,没有剩下的女人。再懒散再窝囊的女人,也能嫁得出去。可如今不行了,这世界翻了一个个儿。
男人,特别是这中年男人成了抢手货,都是金龟婿一样,只要是死了老婆的或者离异的男人一出炉,就会有送上门的女人,饿狗扑食一样,从前看不上眼的男人都成了潘安,现代的说法都是周润发或者是刘德华。
东哥成了有些名气的诗人之后,东嫂觉得一些女人看他的时候,就像饿了好几天的母狼,眼睛发亮,瞳孔放光。这还了得,东嫂是加强防范严加管理,但她却忘了,这男人就像风筝,风筝线在老婆手里不能嶝得太紧,容易把线弄断喽。
东哥的心思东嫂是不明白的,她不知道东哥是对家负责任的男人,东哥心底总是有一个天平,时时衡量自己。做男人要做好男人,首先要对父母孝顺做个好儿子,对老婆负责做个好丈夫,对儿女负责做个好爸爸,对弟弟妹妹负责做个好兄长。
东嫂在这方面是有缺欠的,比如对待老人还勉强过得去,对东哥家的弟弟妹妹可就有了距离。对小姑子小叔子上学需要援助这件事儿总不是心甘情愿的付出,而是每一次都需要东哥做工作或者吵一架之后再被迫付出一点点儿。让东哥的心里总不是很舒服,可东嫂永远做不到东哥希望那样的妻子,永远成为不了一个好妻子好嫂子,她的潜意识里认为把东哥紧紧握在手心里就没有问题了。可她不懂得紧握在手心的如同握沙子,越紧越容易漏掉甚至漏光一点不剩。
焉红的几封信在东嫂手里已经一周了,当东哥回来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第一次发了大脾气。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怎么能把人家的信件扣在你的手里不给人家,耽搁了人家的事情你能负得起责任吗?你这是犯法,懂吗?”
东嫂回嘴:“你别跟我吹胡子瞪眼睛,不就是几封信吗?如果是急事就会拍电报或者打电话了,这年头谁还写信,纯属有病。”
东哥更加懊恼:“说你糊涂就是糊涂,人家喜欢用什么形式通信是人家的自由,再说她不是律师吗?有可能是当事人邮寄的什么文件,你呀,快给人家送去。”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敢去,你送去吧。”东嫂把几封信扔进东哥怀里,扭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今天破例了,东哥在家东嫂下了厨房,因为,以前只要东哥在,东嫂是不下厨房的。
五
东哥把信交给焉红,说着道歉的话,但他却发现是焉红没有怪罪,反而像不好意思的样子,她的脸红了,没有责备一句,让东哥迷惑着回到自己的家。
焉红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几封来信,想了想,越过东哥家的门,轻轻的敲了几下菲菲的家门。
菲菲打开门,热情的招呼着:“是焉红啊,快进来。我正想去找你聊天呢。”
焉红问:“我先问问你,你老公是否在家,如果在你就到我家。如不在,我再进去。”
菲菲拉了焉红一把,“他不在,今天夜班。”
焉红看到菲菲的家,是干净利落整洁大方。雪白的墙壁,白色的地板、衣柜和书橱,显得高雅大气,整体效果是温馨素雅。
落座的焉红把手里的信放在茶桌上,菲菲奇怪地看着她。
焉红笑了笑说:“这些信都是寄给我的,是我在报纸上发了征婚启示之后,收到的回信。可是现在啊,都有些不敢拆开了。”
菲菲惊讶她的大方,仿佛是自己在征婚一样,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
焉红更加笑了起来:“瞧瞧你,好像征婚的不是我,是你一样。这有什么啊,是不是笑话我呢?”
菲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是笑话你,但我真的奇怪,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还用征婚,还有,为什么离婚呢?”
焉红说:“你今天就可以知道我的故事,但是咱们俩得出去吃晚饭,然后睡在我家或者你家,我详细地说给你听,我的婚事啊,有点传奇色彩呢。”她狡黠的眨眨眼睛。
菲菲说:“我着急知道呢,这样吧,咱俩煮点面对付一下,明天我再请你去吃饺子涮海鲜,怎么样?”
焉红:“ok!就这样了。”
简单地吃了点快餐面,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躺在一张大床上,焉红开始了叙述。
六
我读大四的时候,总是笑话那些忙于谈情说爱的姐妹们,心里琢磨她们怎么那么着急找对象,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学姐们说不是着急把自己嫁出去,而是我们所学的法律专业太机械,课堂气氛太枯燥,校园生活太乏味。调剂内分泌失调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个青头谈谈恋爱,分解过剩的精力。是否成功,那是个未知数。男孩子也是如此这样想的,所以,一到傍晚,校园的树丛角落、教室的拐角旮旯,总是有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
也许因为我自己是班级里年纪最小的,也许因为我总是喜欢恶作剧搞笑那些小男生,也许他们说我就是个小公主,只能宠,不能爱,也不敢爱。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情书之类的东西来打破我情感世界的平静。
我的形象就像是开心鸟一样,在校园里飞来飞去。可是我内心里的一份宁静,多数给了学校的图书阅览室,那里是让我收拢翅膀的鸟巢,我在那里自由自在的呼吸着属于我自己的那份空气。
能吸引我走出课堂离开图书阅览室的,就是周末去看学校篮球场上的一场球赛,因为是校队对附近一家工厂厂队。这家工厂距离我们学校太近了,也是因为这个工厂的球队和我们学校的球队的水平相对都很不错,即使不是什么正规比赛,球赛打得也都特认真,几乎每到周末他们都来玩是一场。所以,一到周末的时候,球场上就特别热闹。尤其是我们这些女大学生,这天也就都打扮一下,虽然不能像社会女青年那样花枝招展,但也多了点色彩,起码靓丽了许多。
记得那天的球赛很激烈,比分不分上下,此长彼追的白热化,让大家的情绪都格外高涨,口哨声尖叫声,也烘托着气氛,观众兴奋的脸颊上,也流着汗珠子。
我也跟随大家一起呐喊着,为球场上的每次进球叫好助威。
对方教练叫停,双方队员向自己的教练那里集中,也许聆听教练口授玄机秘籍,争取多进球,取得最佳的战绩。
观众们都在议论彼此球队的球技,同宿舍的学姐悄悄地议论谁谁长相如何,谁谁跑起来像长颈鹿,谁谁像狗熊,但这狗熊又不是很笨,投篮却挺准,大家拿人家打趣搞笑着。
看球看得很投入的我插嘴说,对方的红队中那位6号球技特棒,稳健中又透出灵活,总是超常规的发挥。再说他的身材也好,修长高大,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学姐惊诧:“哟,小丫头,你张嘴夸奖起对方球队了,什么意思?”
同宿舍的另外一位学姐歪头看了看我:“完了,这丫头算是交待了,怎么看上一个打球的了。”
我才清醒过来:“谁说我看上他了,你们这些狗嘴吐不出来象牙的姐姐们,真不象话。”
大学姐把手指放在嘴边:“悄悄地,打枪的不要,咱们回去再研究,人家开始打球了。”
大家的打趣反而让我多看了几眼这位工厂球队的6号。
我说过了,他的身架很高起码一米八十多,显得修长挺拔,身穿红色的运动衫,仿佛是球场上飘动的火焰,吸引着众多观众的眼球。
当他在球场上带球跑到距离我最近位置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双大眼睛。但却感觉眼神中不是刚毅,而是忧郁。即使在跑动,也掩饰不了那份忧伤的深邃……
七
回到宿舍,我拿着脸盆准备去盥洗室,大学姐嬉笑着:“丫头,你快去快回,我们研究研究你的问题。”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有什么问题,你又要拿我开涮?”
我这个学姐是最能搞笑的学姐,给我们班长学生证上的照片画上日本鬼子的卫生胡,当班长去车站买学生票的时候,逗得人家售票员笑弯了腰。根据学姐自己讲,她姐姐的对象第一次来家里,她这个准小姨子给人家弄了几个小辣椒当饺馅,辣得这位准姐夫边流眼泪边打喷嚏。
学姐眼睛一瞪:“你记性不好忘性倒挺强。那个6号哇,你不是说他是什么玉树临风吗?大家给你参谋参谋。”
我哈哈一笑,走了出去。其实,我的心里还真的闪了闪那个人的影子,但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我是学法律的大学生,那个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浪漫想法呢。
当我从盥洗室回来的时候,学姐在手提电脑上火速的炮制了一份情书,是以我的口气向对方发出了求爱的信号。当我听着学姐替我写的情书,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觉得太好玩儿了,马上要毕业了,来个花边刺激一下,免得寂寥孤独。再说,学校里谈恋爱的多数都是男生追女生,我就来个希奇的,女生追校外社会上的,蛮刺激的吧?
不知道学姐怎么打听到了他的单位和名字,把信发了出去。但是这封信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学姐不甘心接着又发出了一封信。这回摊事了。
那是个周末,因为下雨操场上没有打球,我们几个人躺在床上有的看书有的睡觉,我在望着房梁琢磨着毕业后就业的问题。忽然有敲门声,“咚咚……咚咚……”
学姐起身去打开门问找谁,我听到一个蛮有磁性的声音在说找焉红。我疑惑的望着门外,学姐对着我做了个鬼脸说找你的。
我懵懵懂懂的到了走廊,我也知道了他就是工厂球队的6号,当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才知道人家比我高了整整一头。
他笑了笑说:“可以到外面去说吗?”我傻呼呼的点了点头跟他到了操场上,发现雨已经停了。
在操场边上我们站了下来,他说:“你的信我都收到了,我真的很幸运能让女大学生喜欢上,可惜啊,我有家。为了尊重你我来解释一下,再次谢谢你。但我告诉你,想谈恋爱,先弄清楚对方的情况,别再出这样的笑话追一个有家的男人……”
说完这几句话他回身走了,仿佛是被“扔“在操场的我有些傻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离去的身影,猜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讥讽嘲笑的,难道这就是学姐导演的闹剧结局?这么惨烈?
原本当成玩笑的一件事,真的让我受了刺激,我是大学生啊,怎么第一次就遇到一个有家的男人,还写了两封情书,虽然不是我写的,但落款是我的名字啊。
一种委屈一种懊恼,你一个工厂里业余球队的球员,有什么了不起啊,还敢给我上课。
我回到宿舍大哭了一场,为自己的无辜也为自己的无聊。
八
一年以后,已经工作了的我到一个当事人的单位去取资料,因为路途远了点,我骑了一辆自行车,可倒霉的是回来的路上车链条掉了,怎么也弄不上去,我蹲在车子前懊丧的扎煞着满是油污的双手,真的是无可奈何,琢磨不出来任何办法了,因为附近没有修理自行车的地方,又没有认识的人。天,渐渐黑了下来,我艰难地推着车子向前挪动着脚步,累得不行了,再把车子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样反复的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突然,有个人站在了自行车前面,他在问:“车坏了?”我抬头,我们两个人都惊呆了,是他,那个6号。
我尴尬死了,怎么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我。可他很自然的蹲下身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车链条,说你把我的车子骑走吧,我把你的车修好了告诉你,你抽时间再来取。他指给我看,前面的楼房就是他的家,他告诉了我楼号和单元,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他把我的车推走了。
第二天,我接到他的电话,告诉我下午或者晚上可以来取自行车,当我找到他的家敲开门的时候,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开的门,脏兮兮的小脸上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过到膝盖的一件体恤衫罩在瘦小的身子上,脚上穿的是一双大号的拖鞋。
他歪着头说:“你就是来取车子的姐姐?我爸爸说了,有一位姐姐来取车子。姐姐,你真好看。”
我看到他身后的方厅里有我的自行车,已经被擦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巴和灰尘,说真话,我的心被感动了一下。
我搬出来自行车,对小男孩儿说了声再见,他笑着回答说再见。我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没有给这个孩子带任何礼物,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家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我停下了脚步,对他说:“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好吗?你喜欢吃什么?”
“真的?你带我出去吃东西?我喜欢肯德基,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你得把衣服换一换,快,找出你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穿上合脚的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小黑,可是,可我没有新衣服,爸爸没有钱给我买。”
我莫名其妙的心疼了一下,这么可爱的一个男孩怎么会没有自己的衣服?他爸爸哪儿去了。
我问他:“你爸爸呢?”
小黑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去哪了,可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不回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经常自己在家里。”
“你自己在家,不害怕吗?”
“以前害怕,以后不怕了,因为我认识你了啊。”说完话他又笑了,笑得很好看。
这么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小黑,我喜欢上了的这个叫小黑的男孩子。
我带小黑去了商店,给他买一套品牌童装,买了一双男孩子都喜欢的鳄鱼牌的小运动鞋。他高兴地在我身前身后转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叫我姐姐了,叫我阿姨。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小黑坚持要把新衣服装在包装盒里,鞋子也装了起来,说是要等爸爸回来给他看过之后再穿身上,我答应了他。
我带着衣服超长鞋子也不合脚的小黑去了肯德基,服务员奇怪的看着我和这衣着反差很大的小黑,还好没有把我们赶走,总算同意让我进去消费。
小黑狼吞虎咽的吃着,我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掉了眼泪。
九
再次见到小黑的爸爸是几天以后,他倔强的让我把衣服带走去商场把它退掉,说不喜欢我的怜悯。
小黑哭着把装着衣服的盒子和那双新鞋放在我面前,说:“爸爸不让我穿这些东西,说你是可怜我。阿姨,你不是可怜我,是喜欢我,对吧?”
小黑的眼睛里有种我抗拒不了的希冀,我的心刹时颤抖起来,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可怜还是喜欢,或者二者兼之?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衣服盒子拆开,把衣服拿出来给小黑穿在身上,带他进了卫生间,给他洗了小脚丫然后换上了新鞋。
小黑的爸爸不吭气看着我做这一切。
后来,我经常去小黑家看他,带他去儿童乐园,带他去他喜欢去的地方。小黑的爸爸不再排斥我,并玩笑的说带我和小黑是带两个孩子,因为,他大我九岁。
转过年的春天里,我和小黑的爸爸办了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婚礼,因为我家所有的亲属没有一个人同意我们俩的婚事。
结婚后的我的确有过一段很开心很幸福的日子,他宠我爱我,骑着自行车到郊外去踏春或者去森林赏秋,现在想起来,那些快乐就像昨天,可没有昨天了。
我们争吵是从我连续接手几个大案去做辩护律师开始的,因为我是在怀孕期间,疲惫不堪的样子让他心疼,可他又理解我的工作性质,他不喜欢看到我强于他,更不支持我和当事人接触。他的单位因为经营不善早就解体,他下岗了。心情的郁闷让他脾气暴躁起来,继而又开始摔摔打打吵吵闹闹。我在外面累得不行了,回到家里吃不上热饭,经常看不到他的影子,小黑总是懦弱的哭,或者紧紧依偎在我的怀里,生怕我离开他。
孩子出生了,我有了自己的女儿,但我没有忽略小黑,依然如故的关心关爱他。他上学了,我像亲妈妈一样,接送他去学校和回家。小黑总是自豪的告诉同学他有个当律师的漂亮妈妈。
小黑的爸爸几乎失踪了一样总是蒸发在不应该消失的日子里,比如我有病住院,比如孩子需要他接送几天,因为我有案件在手,可他太让我失望了。他穿着我给他买的品牌衣服和名牌皮鞋,到处去炫耀而无所事事,或者挥霍着我的辛苦付出所得的薪水,不再是那个给我擦洗自行车,说我和小黑是他的孩子的那个人了。
我和他生活了八年,终于满身心伤痕的离开了那里,但有一条很重要,小黑,我要来了。
因为,小黑的爸爸没有能力培养他,甚至没有能力抚养他,所以,我征求小黑的意见,我和小黑的爸爸有个君子协定,我负责小黑的一切,小黑给我了。
我把女儿送回了娘家,只身一人来到煤矿,经过三年的拼打事业上有了起色,收入更为可观,因为我是煤矿的法律顾问,如今我也是这里的重要一员了。
因为我是单身,在做一些工作时,发现这独身的身份给自己的工作带来诸多的不便,也容易让一些非君子心怀叵恻。所以,我开始找对象,但我又没有时间去揣摩合适以否,想碰运气吧,在报纸上发了征婚启示,没想到的是,给自己找了更多的麻烦。应征的人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插诨打趣的,没事闲逗的,正经八百的很少。这不是,外地应征的信件我都不敢让人家寄到律师所去了,只好留下家的地址。可东嫂把这些信件又扣押了几天。真没有办法。
菲菲听完了焉红的叙述,无语的望着她,眼泪流了下来,她感叹焉红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子,命运怎么也会这样,她看着焉红,低声说:“我以为这世界上只有我是拿自己的婚事赌今生的幸福,原来你也是这样啊。我们都太草率了。”
焉红:“因为你我房间相隔着东嫂家,我又很少在家,所以知道你的情况很少,但我听东嫂说,你家一有动静,东哥就吃不好睡不好的,他很关心你,只是东嫂是个十足的醋坛子,东哥可不敢惹这只母大虫。呵呵。”
菲菲:“东哥家虽然不像我家那个动手动武,可也是整天吵闹,东嫂总在教训东哥,晚上东嫂训斥东哥,早上还是能在阳台的厨房里看到东哥在做早餐。该不是东哥有什么毛病被东嫂抓住把柄了吧?”
焉红:“那你可是冤枉东哥了,我在一个牵扯到文化部门的版权案件时,接触他几回,东哥的口碑很好,大家都夸奖他是难得的好男人呢。一些人说东哥善解人意又写一手的好诗,你住院的时候我送你的几本书里,就有他的诗集。”
菲菲点头:“我看了,有几首是真的不错,也挺喜欢的。”
焉红:“他给我的书里面有一张他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号码,你记好了,也许有用得着的时候。”
十
菲菲的老公再次殴打菲菲是因为菲菲参加了市里组织的护士节讲演,菲菲声情并貌的讲演取得了好成绩,当菲菲把奖品拿回来的时候,菲菲的老公已经喝得是酩酊大醉,他叫喊着说在电视上看了实况转播,看到是一个中年男人把奖牌发给了菲菲。
他气恼地把奖牌摔成碎片,当他要把菲菲获得的一套现代诗集撕碎扔掉的时候,菲菲扑了上去。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菲菲被老公赶出了房门,菲菲临出家门的时候,在书架上顺手抓住了一本书,带了出来。
外面下着秋雨,淋在身上湿漉漉的很凉,菲菲裹紧了身上的套裙,望着阴霾的夜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她不想回自己的娘家,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事情讲给家人听。她总是默默忍受,独自吞下泪水。因为她知道,选择老公的时候是自己的坚持,让家人勉强接受了他,如今他对自己这个样子,菲菲认为是咎由自取。天性的软弱让她饱受折磨,被伤成什么样子也不会对家里的亲人倾诉。
她抬头看了看路旁闪着霓虹灯的门市房,发现有一家医药商店。她走了进去,她买了整瓶的安眠药,卖药的小姑娘提示她不能多吃,会有危险的。
菲菲又到一家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
菲菲没有目的的走着,她把整瓶的药都咽了下去。她慢慢的在雨中蹒跚而行,她在等待着安眠药发挥作用。
眼前一辆奥迪车驶了过来,菲菲借助反光看了一下车牌号码,是东哥的车,看来他是回家去。
菲菲想起来手里的书,是那本诗集《草根也会笑》,她打开诗集,看到一张印制很精美的名片,是东哥的名字,还有电话。
突然,菲菲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在临死前听听这位诗人的声音。
菲菲在按动自己手机的键子,拨打东哥的手机号码。
十一
东哥把车子停放在自己的车位,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顺手关掉了手机。走出车库。
当东哥打开房门的时候,座机电话响了起来。东嫂没在家,东哥没顾得上换掉鞋子,急忙拿起了电话。
“喂,你是东哥吗?”
“你好,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我是你家隔壁菲菲。”东哥觉得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是有气无力的,似乎像奄奄一息一样,他焦急的问:“你在哪里?你是怎么了,快告诉我!”
“菲菲吃药了,要走了。我……我在走之前想……想听你的声音,我看到你的车……车是在我身边过去的。东哥……”
东哥想起来在路边看到一个女人在雨中行走,但没想到是菲菲,他对着话筒喊着:“你是不是还在路边,你别动,我马上就到。”
东哥听到自己家门有动静,是东嫂回来了。东哥来不及说什么,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门。东嫂在后面喊着:“外面还在下雨,你要干啥去?”
东嫂的声音被甩在门里,东哥几乎是跑步到了车库提出自己的车,疾驶而去。东哥把车开到高速极限,车,就是在飞,可东哥还有些嫌弃车速慢,他按动高音喇叭,鸣叫着……
十二
急救室里,医生在给菲菲洗胃,护士在悬挂吊瓶。
门外的东哥在拨打菲菲老公的电话:“我是东哥,对,就是写诗的东哥,我告诉你,菲菲在医院,在抢救。怎么了?你不知道她怎么了?她吃了一瓶子的安眠药。我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知道的不是当前需要讨论的问题,最主要的是你这个当老公的需要知道的是你老婆生命垂危,需要你到医院来,什么?让我去接你?可以,我马上就到。”
东哥的脑袋里关注的就是菲菲的安危,没有考虑怎么对菲菲老公解释是怎么知道菲菲喝药自杀,他想的是只要菲菲脱离危险,就是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菲菲的老公已经站在楼区前的路边,东哥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菲菲的老公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阴阳怪气的问:“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老婆喝药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这些问题都等你老婆脱离危险之后再问问她吧,我不想解释什么。但我告诉你,如果我再听到你打你老婆,我就怂恿她状告你虐待。你懂吗?你怎么不知道心疼老婆呢?”
“呵!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你不就是整天写点破诗歌哄弄文学青年吗?有什么了不起。”
东哥看了他一眼:“我写不写什么破诗歌和你关系不大,但我看你也是相貌堂堂五尺多高的男子汉,不能拿着老婆当棒槌,整天敲敲打打,打坏了不是犯罪吗?”
“我知道你们写诗歌的人怜香惜玉的,可老婆这玩意儿就是让咱爷们修理着玩儿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整天和爷们们眉来眼去就得修理,不然弄顶绿帽子戴的滋味,有些不好受。”
东哥开始较真:“我们两家是邻居,我怎么没发现你老婆和谁眉来眼去,是你自己多疑。”
“我说东哥,我老婆就是和谁眉来眼去也不会和你呀,你家的老嫂子就是一只母老虎,你都害怕她,她能不害怕吗?你说呢?”
东哥一踩刹车:“你给我下车,自己走着去吧,我不管你这闲事了。”
“闲事?我看你就摊事了,我等你把话说清楚呢,为什么你知道我老婆喝药了,是不是你蒙我,告诉你东哥,如果没有这事儿,我和你没完。”
东哥怒了:“我救了你老婆不想让你领情道谢,但也不能让你欺负到如此地步,你给我下车。”
十三
八个小时过去了,菲菲的眼前是白蒙蒙的一片,耳朵里嗡嗡的鸣叫着,但还是慢慢的恢复了意识。她被救了。
焉红再次来医院陪护自己的邻居菲菲,她看着日渐消瘦的菲菲,心疼得掉了眼泪。
菲菲恢复意识之后,总是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默默无语的掉眼泪。她知道是东哥救了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老公在追究为什么东哥最先知道了自己的自杀。菲菲的心里很难受,她知道给东哥带来麻烦了。因为东嫂也来到了医院,但她不再是友好的态度,而是幸灾乐祸并出口伤人的诅咒菲菲。
东哥在那天晚上急匆匆放下电话走出家门,东嫂按动了来电显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她多了心眼记下了这个号码,第二天就到电信去查问此号码,知道了是自己的邻居菲菲的号码,是她在和自己的老公私下联系,并在深更半夜调动了他,这关系可见不一般了。
东嫂这次是大动干戈吵闹不休,摔了不值钱的锅碗瓢盆,扔了东哥书架上的几本书,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东哥的解释无疑是火上浇油,越解释越说不明白了。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菲菲是怎么知道了自己的家的电话,早就忘记了自己送给菲菲的诗集里夹着一张自己的名片。
菲菲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老公带走了他自己的衣服和用品,留下了一张字条,说是去了新的煤矿,负责安装电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菲菲默然的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走出家门到了市区的旅行社,签订了一份去云贵的旅游合同,次日登机去了遥远的南方。
十四
半个月之后,当菲菲回家的时候在楼道遇到了东哥,她惊诧的发现东哥的模样变化很大,胡子拉碴的样子不是他以前的形象,消瘦了的脸盘比以前小了一号,眉眼间多了幽怨的神态,他直直的看着菲菲,突然,他抓住菲菲的肩头,几乎是吼叫着:“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信息?为什么?你不知道我牵挂着你,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心疼你的东哥?”
菲菲胆怯的看了看楼道上下,生怕被别人听到,她挣脱了东哥的臂膀,打开自己的家门。东哥紧紧跟随着进来了。
菲菲小心翼翼的说:“东哥,是我对不起你。别怪罪我,是我不好。别怪罪我,好吗?”
东哥看着菲菲,他咬着自己的下唇,菲菲看到他嘴角流血了。菲菲忙找来药棉和纱布,擦拭着他嘴角的血。东哥猛然间把菲菲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嘴里喃喃的低语着:“我心疼你,我心疼,是真的……”
菲菲闭上了眼睛,因为她感觉到了东哥的嘴唇在压上来。
东哥紧紧拥抱着菲菲,生怕她再离去一样,摇晃着她,拍打着她的肩膀,嘴里呢喃着菲菲听不懂的小曲,可菲菲却陶醉了。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个异性的关爱和呵护,第一次感受到得到保护的满足感,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来保护自己的,不只是因为他救了自杀的自己,他就是来保护自己今后一生的大树,是自己可以依傍的大山,任凭自己遨游的大海……
菲菲哭了,哭了个痛快,哭了个淋漓尽致,哭了个天昏地暗。
菲菲开始走出情感的阴霾,因为东哥告诉他,不要因为一棵朽木放弃整个森林,这世界上还有纯真的爱,还有爱你保护你呵护你的好男人。
东哥带菲菲去原始森林,带菲菲去爬山,带菲菲去海边看浪花,菲菲开始有了笑容。
十五
焉红兴冲冲的找到在逛街的菲菲,她说等不及告诉菲菲这个好消息,说终于找到了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好男人,他是一位海员,每年的十二个月要有八到九个月的时间在海上漂泊,走遍了世界各地的海峡岛屿,他描述着大海的波涛汹涌,讲述大海的波澜壮阔,他说正好适合焉红的要求,不要把老婆拘泥在厨房里,要给她广阔的天地和视野,像海鸥像雄鹰,展翅飞翔!
菲菲看着焉红兴高采烈的样子,在心底感叹有爱的女人是幸福的,因为,爱是力量的源泉,爱是美的源泉,爱是幸福的源泉。
东哥给予菲菲的是来自心底的倾慕,她说菲菲给他的是宁静温情,是他从内心能感受到的来自异性的崇拜和敬仰,让自己曾经寂寥的心灵得到巨大的满足。
东嫂其实是个感情走进荒漠的女人,她也是把东哥视为自己一生的靠山,但她忽略了一个男人的情感世界需要不停的充实充电,尤其东哥这样具有浪漫情怀的男人,精神追求的层次品位比物质生活多了许多内容,爱可以更新人的心理年龄,爱可以催生精神奋进的力量。
菲菲见到东嫂总有负罪感,认为是自己抢走了东哥的爱,东哥解释说没有你菲菲,我内心世界里那块爱的田园也是荒芜的,没有绿色没有希望没有生命。
让菲菲欣慰的是东哥对待东嫂还是那么尽心尽力的照顾,照样早上起来做早餐,晚上照样陪她去散步。
东哥也同焉红交流过,焉红说东哥是焕发了第二春的爱情,有爱的男人很疯狂,但她理性的分析东哥和焉红的感情,告诫他们这份爱的凝重和深邃,需要用真心和真情灌溉这爱的心田。
当东嫂和东哥争执的时候,焉红劝慰东嫂,提示她应该怎样对待东哥和菲菲的友谊,应该理智的理性的处理,东哥是不会离开她的。东嫂很感激这个小律师,认为她的一些话还是蛮有道理的。
东哥和菲菲很满意两个人之间的这种交往。也许,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也会有生命力,也是爱的沙漠中一片绿洲。
焉红告诉菲菲,她要去四川一趟,然后准备去南海了,和她的海员哥哥相会,然后一同到大海上遨游,菲菲问她还没有见面怎为什么这样自信,自认为一定能成功,焉红说凭自己的感觉。菲菲不敢提起她的第一个老公,只是问了她的小黑怎么样了,焉红说小黑在读重点高中,再过两年就要高考,那么,不到四十岁的她就会有一个读大学的儿子。看着洋溢着快乐和对明天的幸福充满憧憬的焉红,菲菲由衷的祝福着她,希望早日听到她婚姻成功的消息。
后记
东哥和菲菲沉醉在精神恋爱的幸福之中,东嫂还是不时的打电话给东哥:“你在哪里?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东哥回答:“我在煤矿井下采风,没有信号不知道你打电话。才看到信息。晚上等我回去包饺子。”
饭店里,菲菲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给东哥倒上一杯攀枝花牌的啤酒。
焉红的消息:5月12日14时28分,四川汶川发生里氏8、0级地震,焉红遇难。
完稿:2008年9月29日星期一晚21:1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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