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黑枣树只有两米多高，拳头般粗细，有三个枝两个杈。那年阳春三月，外公从邻家带回一段，一尺来长，小拇指宽，还带着两个嫩芽的柿子枝。他经过一番观察研究，手起刀落，在黑枣树的底杈上砍了一条深十公分的缝。手脚麻利的外公很快地把柿子枝安置在黑枣树的两杈中间。“爹，为啥砍它？”年幼的舅舅问。“这叫嫁接”外公满意地看了看合为一体的黑枣树和柿子枝，最后用草绳将接口处牢牢缠好。“如果能接上，过两年就能吃上大柿子了。”他告诉舅舅。

风雨袭来，柿子枝轻轻颤抖着，黑枣树用那并不成熟的双枝紧拥着她，用心型的小叶挡住打向她的雨滴。

深夜，黎明。黎明，深夜。他们在风雨中相依相伴，共同痛苦着，抗衡着。

三天过去了，柿子枝还如花苞一般。“怎么还没长出小叶呢？”舅舅站在树下，看着那寄托着他无数大柿子希望的柿子枝。“到底接在一起了吗？”他蹬上板凳解开了缠绕在接口处的草绳。黑枣树还是紧拥着柿子枝什么也看不出来。好奇的舅舅为了看个究竟，终于伸出了小手，撑开了黑枣树的两枝。“咔”传来黑枣树崩裂的声音，柿子枝应声坠地。

“混小子，你在做什么？”外婆一边骂，一边把柿子枝重新放入黑枣树缠好绳子。

“如果柿子枝活不了，黑枣树就会只开花不结果。”外公回来告诉低头认错的舅舅。

“为什么？”舅舅睁大眼睛问。外公看了外婆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两天后柿子芽枯了，她死了。死在黑枣树的怀里。黑枣树被劈开的小枝也随之枯萎，死去　。但，主干依然活着。

舅舅破灭的不止大柿子梦，因为黑枣树果真如外公所说只开花不结果。舅舅也曾请村里的嫁接好手重新嫁接但都失败了。

“树木不止有生命，还有心，有泪，有感情，和人一样。咱家这是一棵痴情的公黑枣树，它一准儿爱上了你舅舅损坏的那个柿子枝，在伤心的哭呢。”外婆看着不断飘落的黑枣花对我们说。

对于年轻而崇尚科学的我们这种解释是难以接受的。不过，连村里最有经验的人也不能解释黑枣树只开花不结果的原因，我们也就由当初　的勉强相信，到后来越来越信了。

时至今日，黑枣树有碗口粗，分枝如鱼刺般排列四周，叶子极为茂盛。春天它会开出一层小花，如繁星般，引来无数蜜蜂，嗡嗡作响，热闹非凡。但，不久就会落花飘下，一朵、两朵、五朵、十朵……如雨似蝶，前赴后继，义无返顾，给人一种凄美的感觉。最后一朵不留。

“六月是落花的季节吗？”初次到外婆家的男友问。

“那不是花，是黑枣树的泪。”我轻轻告诉他，连同黑枣树的爱情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