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接到冉冉的时候,红肿着眼睛的冉冉在风中抖得像支即将凋零的幽兰。
冉冉的眼睛很漂亮一如她娟秀的字体,可只有我知道,冉冉可以写出我那笔飞扬跋扈的字体,正如她会偶尔在我面前毫无掩饰的发泄一样,正如我亦可以写出冉冉那样一笔一划清秀淡雅的字体,偶尔会安静的像只优雅的猫,尽管温顺,也可以欣赏,却也无法忽视掩在身下的锋利瓜子。区别就在于,冉冉只会在我的面前偶尔卸掉面具,而我,却从来不屑于在任何人面前佩戴面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谁也无法改变彼此,却可以弥补彼此。所以,我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因为冉冉的隐忍而伤害到她,欺负她,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把别人的豁达当作懦弱企图在别人忍让的时候得寸进尺。所以,在看到冉冉红肿双眼的时候,我只想让那个能让她如此的人,同样体会如此的感受。
认识冉冉快五年了,五年来周围的朋友都奇怪像我和冉冉这样性格迥异,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相似并且绝对是两个极端的女子,怎么会如此要好。一个循规蹈矩安静内敛的作着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好女儿,同学眼中的模范生,只会穿淑女装,牛仔裤,梳着马尾辫,接电话永远比热线台接线员还温柔的乖乖女。一个骄傲倔强从不拘泥世俗,可以穿着高跟鞋,背着大包包就一个人去一个甚至一点了解都没有的地方旅行,哪怕明天地球会爆炸,今天依旧会照常吃喝,笑的春光灿烂的独特女子。
或许正是因为截然相反的契合,反而看起来如此的相得益彰。
冉冉躺在我家阳台的贵妃椅里,深深的凝望着窗外的远处,我坐在踏椅上双手搭着她的膝盖,半响不知言语。冉冉的表哥昨天晚上为了保护单位的财产同前来偷盗的贼发生冲突,被歹徒刺伤,抢救未遂。冉冉说,表哥只比他大几岁,前几天还带着女朋友来她家吃饭。怎么就突然没了呢?姑姑家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刚安排好工作,才计划着明年就给他成家……
任是我再巧舌如簧此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亲爱,对不起,因为不能设身处地,所以,无法感同深受。
冉冉浅浅的叙述着,我默默的听着,眼前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子,该用什么来抚慰那些她不足以承受的疼痛。
“冉冉,他是英雄不是么?你应该觉得骄傲。”
“可我宁愿他不是英雄。”我哑口无言。尽管知道她说的不对,可我无法反驳。因为那不是我哥哥,所以我可以如此轻松,我可以说他伟大。人性就是如此。
“冉冉”我深深的缓了口气,抬眼望着窗外,轻轻的唤着她。
“我经常一个躺在这张贵妃椅上望着远处,这里很高,所以可以看很远,很远,远的看不到尽头。”冉冉回头看着我。
“那么多的楼,那么多的房子,那么多的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不同的事情,而那些事情,都是我们想象不来,也把握不到的。多么奇妙,又不可思议。”
我转头望着她。
“这就是人生。无论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我们无力抗拒,也无力摆脱。死了的人需要去铭记,而活着的人,必须好好活着。冉冉,或许你还没有办法去面对,也没办法接受这么突然的事实。可我相信,这样的经历,会让你成长,会让你更加坚强,会让你足够有勇气面对以后的任何无可奈何。”
我知道冉冉听的进去我说的话,她也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明白和接受,永远是有落差的。我揽着她,任由她哭泣着,我能做的,只是陪着她,安静的陪着她。
窗外适时的下起了雨,秋天的雨总是透着许多的悲凉和伤感,这样落寞的季节,触动的岂止是她一人。只是,在冉冉面前,我永远是可以依靠的坚强,可以给她力量的温暖。或许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可以裸露自己真实一面的朋友,可以卸掉繁华都市中缔造出的面具肆无忌惮的宣泄着不为人知也不能表露于世人的真面目。
那么,我的那个,又在哪里呢?指尖亦真亦假的文字?仰或故事中一个又一个似曾相似的影子?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或许像谁说过的一样,关掉电脑,走出房门,我们用优雅和精致武装着彼此间的距离,因为现实不是虚幻,虚幻可以随意制作,而现实中足够的能力,才是我们值得骄傲和自信的底气。
人生正是因为不可预测,才变得如此缤纷多彩。谁也不知道下个转弯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痛苦也好,分别也罢,都会成为我们成长的代价消失在下一个转弯的身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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