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恋她,可谓入迷,如醉如痴。
如是说,诸位可能疑窦顿生,“她”是谁?在此我郑重声名:即不是南国少女,亦非北方女孩,而是文学。
文学是我生命丛山中四季不断的一流涧水,设若没有她,便没有生机,我会孤独。
我热恋她并非今日始。记得少年时,我写过一首自以为是诗的诗(充其量不过是顺口溜),从老师的褒扬和同学们的啧啧惊羡中,我朦胧地体会到其中不寻常的情感涌动。怪哉!感觉这东西有时候可感而不可言。于是,我在稿纸上婴儿学步似的战战兢兢地爬格子。
读中学的时候,我的视野渐渐地开阔了,接触了许多优秀作品,从中认识了中国的鲁迅、郭小川、杨朔……,外国的高尔基、雨果、司汤达……。我觉得他们真了不起,可以流芳百世,简直是块不倒的丰碑!我羡慕他们,崇拜他们,就像天上的太阳和月亮。我心底在想,自己能成为一颗夺目的星星也好啊!
那时,我便有了一个作家梦。
我写呀,读书呀,真可谓“孜孜不倦”!教我中学语文的刘贤书老师经常地鼓励我并送我些书。我在一本文学杂志上看到青年女作家王安忆的照片(那年她才27岁),背景是书框里存放整齐的书籍。哦,好潇洒、圣洁、飘逸!在凝神注视的霎时间,我的心犹有一股湍急的水流在激烈地翻涌。一种异样的感觉,是幻觉?不,我分明看到那双充满智慧和感情的明亮眸子灵光一闪,在我年轻而充满激情、沧茫而波涛翻滚的心海中,亮起一座希望的航标。
我更加热爱文学了,爱得炽烈,爱得入魔。
记得在写散文《荒野上的槐树》那夜,“开夜车”竟至东方欲晓。在此之前,我每每看到窗外的那棵槐树,便忽地联想起儿时玩耍的一片荒野上有一棵槐树,儿时的天真浪漫触发了我的灵感,我一日三餐般地端详着、品味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渴望读懂它。妈妈见我忘情的样子,硬说我学愚了,竟怀疑我精神出了毛病。
忽一日,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我大喊一声“天助我也”!赤着双脚没带任何雨具旋风般地冲出家门,像一棵树一样地立于院落中央,两眼盯着槐树任凭风雨浇注。妈妈见状急得说不出话来,呆愣了半晌,才提着一把雨伞跑到我的身边,焦急而心疼地呼喊着我的小名儿。其实,妈妈哪里知道我渴求在特殊环境下读懂槐树的良苦用心呢?我说没事儿,妈妈不信,经我再三解释,妈妈才将信将凝地摇摇头。
我的如醉如痴,妈妈对此显得很忧虑,经常有意识地留心我的言行举止。一个风雨交加之夜,我独自在只有5平方米的小屋里读小说《伤逝》。妈妈端着一碗荷包蛋放在我的桌前,叮咛我说,吃完了睡觉吧。我推说放那儿凉一会儿,便继续读小说。小说极浓的情感色彩感染了我,吸引了我,禁不住一口气将它读完。在那大团圆式喜剧性结局的婚恋小说风靡一时的“五四”时期,鲁迅以其独特的视角,揭示了更为深刻的思想而独树一帜,真是天才,天才呀!我情不自抑“拍案叫绝”!妈妈闻声破门而入,见我“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的模样,写字台上的玻璃砖呈放射形裂成数条隙纹,那碗荷包蛋亦被我“拍案”震翻,惊慌失措得像哄小孩子般地劝我不要再看书了,还说年末要送我去北京的一家大医院(妈妈总以为我患了精神病)。我说我很清醒,只不过是因为鲁迅的小说写得太好了而使我心里兴奋。妈妈坐在我的身边爱怜地说,再好,还用这么的着魔么?你只知道写呀、看书呀、买书呀,怎就不知道买件衣服穿?翌日,妈妈给了我100多元钱让我买件衣服,到街里竟逛了一天大大小小的15个书亭和书店,挪用买衣服的钱买了缩印本的《辞海》和《辞源》。
妈妈见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沉浸在这个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欣赏着比我还高一头的书柜,犹如拥有一座矿藏般地惬意。八小时以外,当别人都去舞厅、公园……,我却在这一隅同文学“耳鬓厮磨”。当文稿变成铅字的时候,那黑色的方块恰如我回首望见身后的一串串脚印,发自内心的感慨,苦耕之后的收获,将我飘浮在希望的天缘像流云般的年轻之心镶上了彩色的金边。
现在,我虽没有步入作家行列,但仍笔耕不倦,百读不厌,买书不止,对文学痴迷已极!
我发誓:我和她“白头偕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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