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无关
《一》
我叫皑!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说的便是我,而且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皑皑白雪,看吧,白皙的皮肤,白色的长裙,白色的鞋袜,甚至——我头上还插着一朵白色的山茶。
卖身葬父,大概就是这种情景:正当闹市正中一跪,我那一身打扮已经是披麻戴孝,再加上前面一张薄纸上书写着“卖身为奴为妾,只为可怜老父能入土为安!”,可谓是十足十的可怜女子啊,我那老父就白布裹身的躺在我身旁,我跪在人前,两行清泪的苦等我未来的主子。
不多久,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爷来了,顿足在我面前,挑起我的下巴,“啧啧,造孽啊,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沦落到卖身为奴为妾呢?跟了薛老爷我吧,说,要多少银子?”
多少银子?
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心无二两肉身却千斤重的老爷,我只能继续落泪哽咽道,“老爷,你行行好,只要把我爹葬了,再帮我还清我爹身前的债务,小女子就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薛老爷了。”末了,我的眼泪更决堤似的流到了那薛老爷挑着我下巴的手上。
我想,此刻的我应该是人见犹怜吧,至少薛老爷的大男子主义已经被我挑起。
“你爹都死了,所谓人死帐就死,你还管它作甚?”围观人群如此建议,
我继续呜呜咽咽的回答道,“我爹生前万般叮嘱,怎么也不能落人口实说我家乃不诚信之人,一定要拼尽所有来还清我家欠人的一百两银子,所以——”话到此,哭声渐渐大了起来,以告诉世人这一百两银子可是够寻常百姓家过好几年了!
那老爷欲要调戏的手停住了,“什么?一百两银子?”
我点点头,梨花带雨,“还有我爹的棺木费也就有劳薛老爷了。”亲眼看到那所谓的薛老爷一张脸乍然变色,“我什么……什么时候……说要你了?长得这么不入眼,还敢要老子替你还债!哼!”遂拂袖而去。
见他要去,我必须得抓住他的下袍,“老爷,您就可怜可怜我,我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袍子被一股蛮力扯走,唉,我长得还是如花一样,怎么他就不掏那一百两银子呢?
因为一百两银子,我的容貌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个看似繁荣的世道,却没有人为我这一如花美眷撒下一百两银子!
跪至当午,太阳正中,我已经不行了,若再无人买我,我就算了!
正要放弃之时,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络腮胡,蹲下,京城口音,“这位姑娘,我家公子替你葬父,无论如何,先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言下之意我不是不知道,他们不打算帮我还债,不过,我依旧小女儿委屈之样,“这几位官人,是要买了小女子吗?小女子给你们磕头了!”
瞧准这络腮胡会阻止我的,果不然,他一手扶住我欲要往下的身体,“我家公子先把你家老父葬了,再给你银子还债,至于你,就算了。”
算了?
那我不是白跪了?
“老父”被埋了。
我跪在那号称公子的人面前,一句话半打泪的哀求,“恩公,小女子无才无能,也无以为报,不敢奢望为公子暖心暖肺为妾,只求为公子端茶送水做个小奴婢。望公子成全!”
不成全的话,我继续落泪,落得让人误以为江南六月梅雨时节提前来临。
这个青衣公子,身躯挺拔貌比冷玉,自始至终都是沉默寡言,看上去鲜有表情。
可是,他出口的话也似乎不容人质否,“府中奴婢已经够多了,哲合,给她二十两银子,自谋出路!”
自谋出路?拿着那个络腮胡给我的二十两银子,我还真是笑意难开呢。
《二》
跟在他们车后,我独独走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车,我终于成了那青衣公子的丫鬟。
晚间宿于一客栈,因出门在外,我这个末等丫鬟居然可以与那青衣公子一起用膳,青衣公子问,“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花木深。”
旁边看似和青衣公子地位不相上下的另一位蓝衣公子摇扇接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不错,不错,好名字。”
站起身,还礼,“家父曾念过书,是个秀才。”
那蓝衣公子点点头示意我坐下,却一脸戏虐的对着对面的青衣公子,“子规,也就是你舍得,让她跟着马车跑了三天哪——”话就这么生生被青衣公子截下,“你可以纳她为妾,好过我这里做个粗使丫头!”
蓝衣公子连连摆手,“我家已有妻了。”
我也同时跪下,“公子不要赶我走,奴婢要一辈子跟定公子,服侍公子。”末了,又是几滴泪,天,难为我了。
哲合,也就是络腮胡奉公子之命把我扶起来,我坐定,眼里却是一阵恐惧,仿佛小嘴一撅,我又可以滂沱大雨!
慢慢几日里,哲合好心的告诉我,自家公子姓杜,单名一个毓字,字子规,系京城富商杜家之独子;蓝衣公子张谦,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子,家道虽不如自家公子那般殷实,却也不是寻常百姓之家,三个月前娶了一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气坏了宠溺他的张家老爷夫人,不过张谦为了妻子竟敢忤逆爹娘,也是京城最近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些,我早已知道,不过——
身子一倾凑在哲合身旁低声问道,咱家公子娶妻了没?
哲合身子闪开,接着用比较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别打公子主意,公子早已同两位官家小姐有了婚约!”
两位?
哲合叹口气,你怎么那么爱问,继而告诉了我,一位是苏巡抚家二千金,一位则是顺天府尹李大人家的小幺女。
我接着好奇,那谁是正夫人谁是二房?
哲合不耐,你自己想想,谁家官大,谁家的就是正房!
哦,这个道理啊。
我又拉着哲合,那张公子纳妾了没有?
哲合摇摇头,花木深——,你一点也不像是死了爹的人!
我啐了他一口,我怎么就不像了,不就是换了身蓝布裙少抹了粉再加上没戴那朵白山茶而已嘛,怎么就不像了?因为我这么爱问?谁规定死了爹的人不可以问问题。
我——咳咳——是有些不像。
因为我不吃牛肉不吃猪肉不吃兔肉,更甚者,我对着公子的燕窝粥淌口水,而这一切都被哲合发现了。
他责问我,你是什么人?看你样子,根本不像一个过贫穷日子的女子。
我对着他调皮的笑了一个,被你发现了?哎呀!
一跑一跳离去,我完全可以预料他会去报备他的主子。
《三》
回到京城已经是十日后,杜府如我所想,只是当我看到那所谓的迎接排场的时候就止不住的在哲合身边笑出了声。
一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主子奴仆全部上阵。
首当其冲的是杜老爷杜夫人,接着就是两位穿着非富则贵的小姐,我按下脑袋问哲合是不是那两个未来夫人,他没好气的看着我,却经不住我的凝视之后点头。
我转回头细看,一会儿我又按下哲合的脑袋道出我的意见,我觉得左边那水绿色的不错。
我想很多时候,哲合都有冲动要用他的拳头教育我一下何为为奴之道,比如不应该对未来的女主子暗地里称呼那个水绿色,那个粉红色!
从此,我再也没有同子规少爷一同用膳的机会了。
每次均是我站着他坐着,我看着他吃着,最后,我守着他睡着。
风寒让这个比我高很多的男子倒了下去,身为他的贴身丫鬟,我理应守在他的床前。
哲合看着我比较呕的表情很是郁闷,他已经数次的威胁我,要我实话实说,身份究竟是什么。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实话。
只是一如既往的眼泪往下落,道出那已经足够任何一个人倒背如流的身世,凄惨可怜。
谁也料想不到,半夜敌不住犯困的自己,终于爬上了杜子规少爷的床,而且,还被前来探病的一堆人比如杜老爷杜夫人二位留在杜府还未曾离去的妙龄千金连同哲合一起逮到!
更让人郁闷的时候,在大家发出惊叫的时候,我与昨夜还是昏昏欲睡的杜子规少爷同时醒来,没人有勇气来查看被子下面的我们是否穿戴整齐,尽管——刚上床的时候是整齐的,可此刻——!
杜子规本是一身中衣,但是夜里发汗并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上衣,于是——众人望去是裸着的!
我——我因为突然觉得能做杜子规的老婆也不错,所以,在所有人进来之际,用了平生最快的脱衣方法,那个利索劲,没一会儿就剩个红肚兜绿亵裤,并且在用被子欲盖弥彰时故意扯乱了长发!
也为了不让杜老爷杜夫人以及二位即将成为女主子的千金把我扔出杜府去,我只好不下床不放送手里拽住的杜子规少爷的手臂。
鉴于我不放手不开口的原则,我成了杜子规先过门的三夫人。
本身只是做个收房丫头的,但是我在最紧要的关头一下子跪在了看似比较和蔼的杜夫人面前,谈起我家中落道,否则也是一官家千金,看着我一口一个命苦,首先看不下去的居然是杜老爷,于是,我就这样成了三夫人。
早就看不惯他们家丫鬟的衣裳,全是一个色调,成了主子,我好歹也有了自己的审美观。
《四》
三夫人名号有些响亮,杜子规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哲合是彻底的鄙视我。
他从不把我当主子看待,倒是每次见面都明嘲暗讽一番,我看得很开,又一次讽刺中,我回了一句,你是不是吃醋,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女的,然后就可以爬上子规的床?
他张口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看得出他是被气的。
杜子规也是一看不起我的人,尽管我在他面前表现的恭恭敬敬,一副唯他是从的小媳妇样子,可惜他始终是不与我多言不与我同床。
只是一起磕了个头的夫妻,大家都没太当回事情。
直到杜子规在花园中间逮到我跟一般丫鬟传授当夫人的要领时,他如提拉着小狗一样,把我弄进了西厢房。
“你还要得到什么?”他把扔进一把椅子上,就站到了我面前。
我貌似委屈的眨巴着眼睛,“我错了。”
之后还不等他审问我,我已经又开始泪雨滂沱,如果在我膝上放一盆花的话,我可以保证它现在早已在我的灌溉之下长得郁郁葱葱花枝招展。
他受不了我的眼泪,冷冷的道完一句恐吓就走人了。
在悠然自得的日子里,博叔来了,说完任务也不顾及我的大呼小叫就不见人影。
我对着天空暗自叹气,我可是杜三夫人啊,怎么回事!
美姨命令我,弹个高山流水来听听,我无动于衷;美姨建议我,画个凤凰独鸣图吧,我还是无动于衷;美姨终于有些无奈的说,你总会下棋吧?我摇摇头;美姨已经崩溃了的说,你会唱曲吧,总会唱个小曲什么的吧,我回答,童谣成不?小时候听过一些,美姨直接翻白眼了,那你怎么做花魁!!
露肉咯!
当我穿着一身火红出现在花满楼的戏台上时,我可以看到许多男人眼里的贪婪和渴望,我得意的朝着台后的美姨抛了个媚眼,看到没?只要穿的风骚,人就是花魁!
今夜是我的chu夜,不对,是花魁春水的开苞日,等我在台上表现完了下面就开始竞价。
这稍微给了我一点安慰,我绝对不是路边一百两银子都鲜有人出的价位了!
看看,底价就是四百两银子!
《五》
当深夜已经深到要天亮的时候,我才回到自己的西厢房。
一夜未眠的我此刻倒床就睡,杜府总有杜府的好处,至少我可以睡个好觉,如同博叔在旁一样。
张谦张公子又摇着把纸扇来到杜府,一见我就作揖哈腰,佩服啊,三夫人手段果然高明。
我笑笑,当然,所以可别惹到了我。
张公子此番过来是向杜子规传送关于山西巡抚和大人被杀一案,此事已经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张公子摇着纸扇,连连叹气,“死状之惨烈,人间哪能有啊,比凌迟还恐怖!听说被割了两百刀,而且,点了他的哑穴,让他叫都叫不出来。”
此时我房里的小丫头茉莉端了甜点上来,茉莉小丫头年纪不大,却长得有模有样,柳月弯眉樱桃小口,白嫩的脸蛋上映着浅浅的一抹红,有一瞬间,我看到那张公子眼直了。
他突然问我,三夫人,这丫头是从哪来的?怎么如此面生?
我回答,是老夫人从厨房直接派过来给我做使唤丫头的。
此后,就常在杜府看到张公子的影子,我几番冷笑,不是你张公子的话,我还成不了今日的三夫人!
在杜子规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拦住了他,我巧笑倩兮的看着他,软软的说道,告诉张公子,可别有了纳妾的心哦。
杜子规冷眼看我,仿佛要看穿我一样,可惜,我给他十双眼,他都看不透此刻的我在想什么。
“他纳妾与你何干?”
我继续笑,并且走到他身边,一伸手就揽住了他的颈项,仰望着他的眼,“男人三妻四妾,迟早会遭报应的。”
我差点就告诉他,那个山西巡抚和大人被杀就是因为他的妾纳的太多了,内讧之后有个美人用嫁妆就把他给送进阎王府,哼,料想这早做了鬼的和大人在地府冤得要哭死!
杜子规没有推开我,看着我戏虐的眼,他突然目光深邃起来,一只手出乎预料的揽住了我的腰,“看来,我该让我的三夫人名正言顺了。”
杜子规很好看,而且,他一手就抱起了我。
我想到了博叔的话,唉,晴空还是没有孩子。
博叔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想了想,生个孩子抚平一下他的忧伤吧,顺便看看晴空怎么继续她的好日子,谁让我天资聪明伶俐,我独独一颗心就咒她不得安生。
《六》
我不受宠的消息被打破了。
因为杜子规开始与我夜夜笙歌,灯笼高挂。
当我开始孕吐的时候,杜老爷和杜夫人开始正视我的存在,连从前一般瞧我不起的丫鬟婆子,此刻也恭敬起来。
我终于又尝到母凭子贵的感觉,不错。
苏千金和李千金都按捺不住,最后,都决定要马上嫁过来,本就是定好的亲事,此刻一说,看个黄道吉日拍板也算定下了。
哲合这下子跑来可怜我了,他真是个可爱的人,曾经讨厌我就讨厌我至极,现在可怜我也是可怜我至极,他甚至在还没有开口安慰我就已经是郁郁难掩,我看着看着就觉得要是能生个孩子和他一个性格就好了,天,我怀的是杜子规的,绝对是杜子规的。
杜子规问过我,可曾在意他娶妻?
我歪着头想半天,回问,我在意你就不娶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就是休了我,也不可能不娶那两个啊。
官家千金,前途看好,门当户对。
博叔来看过我两次,次次都是眉开眼笑。你小丫头能耐了啊,那最近就不给你任务了。走前再摎给我大堆的补品,比杜子规准备的都上好。
肚子已经六个月大的时候,张公子突然对我恭谦起来,惹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沉默了半天才说,要把茉莉要过去当妾。
我笑道,当初子规说让我给你当妾,你都不要。怎么这会儿就要了,不怕你家中的糟糠之妻了?
张公子脸有些红,望夫人成全。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成全别个,但是今日张公子的请求我应了,也允了。我等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看这出戏吗?倒要擦亮眼睛看看,这世上的忠贞在何处,又是如何的消逝不见。
肚子七个月的时候,杜子规借故推辞没有娶妻,张公子倒是名正言顺的纳了妾,没听到他的妻怎么的闹腾,却感觉到了一个冷冷的悲剧正在酿造。
我靠在杜子规的怀里,漫不经心的问道,张公子的妻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子规把玩着我的长发,“是个漂亮温柔贤淑的女人。”
我一下坐了起来,可不太成功,肚子大了,我几乎坐到一半就倒下去,幸好杜子规接着我。那晴空是个温柔贤淑的主儿?哈哈!人生何处不好笑?!
“那为何张公子还要纳妾?”既然晴空不糟糠,那为何还要——
“男人纳妾实属正常,你一惊一炸,自己不也是个妾吗?”杜子规没有用轻蔑的口吻,可我却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我看向杜子规,一字一顿道,“娶了我,你八辈子的福分。”
杜子规仰头大笑,不回答我,似乎我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六》
茉莉得道升天,一跃成了张府的二夫人。
她向我拜别,万般感谢我的成全,我微笑,不忍心告诉她,这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可是我万没有料到,在我肚子八个月的时候,传来了张府少夫人吞金自尽的消息。她怎么会自尽,这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
杜子规去探望张谦的时候稍带上了我,让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在出门前叮嘱我不要乱说话,天,我是那乱说话的人吗?
张谦很憔悴的样子,他对着杜子规和我重复而言,她怎么就这样的离开呢?我们连个孩子都还没有!
茉莉拉着我的手哭诉道,三夫人,夫人太冷血了,她居然在夫君的面前吞金,夫君没有办法,根本无法救下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咽了气。
我看到墙头的博叔,他老了很大一截,我捧着我的大肚,朝他点了点头。
在临走时,我对着张谦冷冷的道,你负了她,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杜子规扯着我,严厉的阻止道,“乱说什么?”换上浅笑不语的样子由杜子规携我离去。
我在杜子规的胸前咯咯的笑,“张谦这辈子都要还债了!”杜子规立住了身子,低下头眯着眼看着我,“张谦死了夫人,你好像很高兴!”
我点点头,杜子规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花木深,你什么心?怎么这么冷?”我抚着胸口,想了半天,才回答道,“不可能是男人的心就是了。”
男人心,狠绝。
九个月的时候,博叔来接我,我已经很明确的要离开杜子规了。
我和他之间,是没有爱情的,所以我走的没有什么怨恨。倒是可以预见,他一定会非常恨我的。
不过没办法,我们不是一路人,在这个世界上我用了很多假名做了很多缺德事,当然也包括爬上杜子规床上这事情。
九个半月的时候,我为杜子规生了两个孩子,均是男孩,还看不出是否帅气。
杜子规没有守在生产的我身边,我突然有些失落,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夜夜宿于他的怀中。
幸好,从今而已我已经不是一个人。
继张谦原配自杀之后又一大新闻,杜家三夫人带着要出世的孩子逃走了。
我在月子里哼哼,怎么用逃走这个词,我又不是他们囚禁的人,何出此言嘛。
《七》
师傅还在斋戒,自晴空死后,她一直在斋戒。
我生下的两个宝贝让她的眉宇之间有了一丝柔和,可是每每一看到我,不禁又是怒火冲天。我连忙上前安抚,“我这不是为了继续为你效犬马之劳吗?师傅——”
晴空是我师姐,这个世界上我最恨也最恨我的人,她恨我本事不大但是深得师傅的娇宠,我恨她是恨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什么人间有真爱?什么夫妻共患难?什么双宿双飞?什么白头偕老?
当她执意要毁掉一身傲人武功打算洗尽铅华为那百无一用的才子做羹汤时,我真是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我对她狠狠道,那个男人绝对会纳上一大堆的妾,然后把你活活气死。
她却漠视我的挑衅和忠告,只是用嘲讽的眼光看着我,“皑,你好可怜,这辈子都尝不到爱情的滋味!”
屁的爱情。
就是这爱情,害死了晴空。
我未卜先知,所以盯上了张谦,打探到张谦是杜子规的好朋友,我立马转战针对杜子规,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成全了张谦气死了晴空,也好,晴空这样死好过赖活着。
师傅对着一缕香烟缓缓而道,三年后,你就替晴空报仇吧。
我点点头。
让那张谦即将忘记晴空的时候,我再卷土而去,霎时一定好玩。
师傅替儿子取了名,我敢怒不敢言,真的很难听啊,一个叫雪上,一个月下。我曾试着进言,师傅,我那俩宝贝长大可要长成大男人的,居然一个叫雪上一个叫月下,哭死的心都有啊。
师傅深叹,早知,就该让你多读书啊,现在顶着个草包脑子,为师的过错啊。
我突然觉得取名的博大精深在于怪异,别人越觉得这不是好名,你就更加确定它有艺术性。
两个月后,杜子规终于把那两个熬在深闺许久的千金娶进了门。
看看,他对我也没有什么感情嘛。
《八》
光阴荏苒,一晃三年后。
当杜子规带着正室夫人参加张老爷五十大寿时,我也携带着雪上月下赶往那里,两个家伙老早就知道今日能见他们未曾某面的亲爹,欣喜之色直直露在脸上。
当我在树枝丫上让他们两个猜猜满庭富贵之人,谁是他们的亲爹时,他们齐齐的指向了携着第五任小妾的张谦,气死我也。
从来就不冷静的我,此刻爆发道直接从树丫上摔下来,若不是轻功还算了得,肯定在众人面前面摔个狗吃屎,然后一向名声就不太好的我肯定永无翻身之地。
有小半的人认识我,大半的人通过前小半人的喧哗,已经知道我就是那个耸动一时的杜三夫人。
我笑意盈盈,不睬众人诧异的眼神独独对着张老爷子一个躬身,朗朗而道,“今日,我来讨晴空之债!”
就在我很神气的时候,树丫间却传来两个不怕死的声音,“不去啊,博爷爷,我们要看爹啊。”“博爷爷,我爹是不是那个摇着扇子身旁跟着个翠绿色的家伙?”“好像不是也!那一定是那个满脸胡须的咯!”
“博叔,带他们回去,罚他们三日不许吃饭。”我怒吼,“唰”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树间一片安静,所以腾空而起的杜子规什么也没有找到,所有人关注的不是树间的问题,倒是我持剑而战的样子。
杜少夫人惊恐而言,“你会武功?”少夫人,我不仅会武功,还会下药,你三年不下半个崽也是我的杰作,只是人要谦虚我就不明说了。
哲合也诧异,“你来杀谁?”好哲合,当然不是来杀你和你家宝贝少爷的,要知道你家宝贝少爷可是我家宝贝蛋的亲爹啊!
张谦张大了嘴,“你与晴空什么关系?”
杜子规问了一个比较经典的问题,“刚才的是我儿子?”
众人哗然。
我继续咯咯而笑,“晴空临死之时十分不服,所以让我三年后来斩断你张公子一只手,当是祭奠晴空。以后每到今日,我都会来要走张公子你身上一件东西。”
张公子不会武功,可是杜子规会,哲合会。
不过——对于江湖上颇有名望的杀手皑来讲,他们都不算是什么。
哲合被击退后惊恐道,你嫁给我家少爷,为的是什么?
我趁着杜子规一个晃眼,一剑刺进了他的手臂,“子规,孩子很好,就是调皮了些。”拔剑,血从手臂里流了出来,却不见他皱眉,“为何要离去?”
我粲然而笑,“因为我是皑啊。你可能一辈子都对我一个人好吗?不可能啊,所以我肯定要走。”
所有的人听到皑这个字眼时,都迷了眼,那个号称杀手中最可爱的也是最残忍的居然是眼前这个总是在微笑微笑的姑娘啊。
我有了飞一样的成就感。
无人阻止我卸了张谦的左胳膊,哪怕张谦的父母妾侍都跪在了我面前,可是我依然是面不改色笑意十足的做了那件让人害怕的事情。
杜子规在我欲要离去之时,还是不停追问,为何带着孩子离去?
我回答,因为我不想爱上你,得到与晴空一样的命运。
我还说了一句,可能有一天,会有人出价格来让我杀你,到时候,我不会留情的。
杜子规倒是没有能耐能把我留下来,但是那两个煞星甩掉武功不弱的博叔跑回来倒让我鬼火绿油油的烧了起来。
瞧瞧,这两个混蛋,居然在我面前不怕死的指着早已乱成一团的人群,自顾自的评论着,“那个摇扇公子不是我们爹拉,要不,娘怎么会砍了他的手。”“好像是害死晴空姑姑的人哦。”“那我们爹是谁呢?”
我对着两个后脑勺就是一刮子,走!
却被杜子规拉住了胳膊,从未见他如此的生气过,“这就是我的孩子?你居然敢带他们走!”
两个白痴抱住他的大腿,“啊,你就是我们爹啊,很好看哦,长得和我们一样。”
突然间,我觉得这两个家伙糟蹋了师傅取的名,你看他们,一点也没有雪上月下这样的气质!
本着父子相认的情节,我也就闪边让他们好好聚一聚。
虽然有许多人对我的仇视似乎要杀了我一样,但是我还是比较乐意建成眼前这幅所谓的天伦之乐。
最后一拍两个家伙的头,“走了,博爷爷非宰了你们俩个不可。”
没想到他们居然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建议,“我们和爹爹住上几日,好不好?”
杜子规一副你敢不答应试试看的表情让我有些不忍,想了半天,我才说道,“那你们自己要注意,毕竟张公子会找娘报仇,找不着娘就找你们,所以哪天如果你们被抓了休想我来救你们。”
我一个人回去,遭受了师傅及博叔刀剑般的袭击,没想到,受宠的人已经由我变成那两个白痴了。
《九》
十日后,我前往杜府接人去。
杜府见我,如鬼魅一般,我大致已经了解到上次我的高调报仇已经把藏匿许久的自己暴露了。
雪上月下见我就撒丫子跑过来,娘。
乖乖,帅了,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锦衣束上发冠再配上长生玉,比我给他们打扮的平民相有看头多了。
我一手提拉着一个,直接进了大厅。
主子们都在。
我不多礼,曾经卑躬屈膝是因为角色需要,如今都已经明明朗朗了,我自然耍我的本色出来。
杜夫人问:“能把孩儿留在府中吗?”
我点点头,“可以,但是你们保证不了他们的安全,现在恐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跟子规生了两个宝贝蛋,找我报仇的人多了,寻我不着,自然朝他们下手,就是我想把这两拖油瓶甩掉,你们也不见得能保护他们。”
实话。
杜老爷不信邪,“就我们堂堂杜府,怎么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孙儿!”
我不忍却依旧说了出来,“我潜伏在杜府一年你们都未曾看出我半点不对。哪个只要如我一样,杀这两个兔崽子还不跟踩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雪上月下不服气了,“娘,我们不是蚂蚁。”
杜子规会说话,“你留在府中不和癤'c9以了?ich_tpar `哈哈哈哈#h——太好笑了。
留在府中做他的三夫人?我吃饱撑着?
摇摇头,我还做过花满楼的花魁提督大人二公子的未婚妻当今三驸马的红颜知己——这个杜三夫人没什么,虽然我假戏真做了。
杜子规走到我面前,“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三夫人!”
废话也不留在这里说,我带着两个家伙就走了,曾经二十年里,我每日苦练的就是轻工,我不和晴空一样,她练的是耐力。
师傅说我最聪明最市侩!所以杜子规对我的去无踪毫无办法。
雪上月下之后便常常宿于杜府。
《十》
兔子逼急了就咬人。
当张公子家倾尽家产要讨伐我的时候,我真是笑得让师傅和博叔都有些鄙夷了。官府被张家买通了,也要灭我。
我不得已,跑回老家求救。
父亲一看我,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
母亲在旁,笑呵呵的问,“雪上月下呢?”
我一看这老两口,各自惦念的都不是我的好。
跟师傅说了一声,我带着博叔再把两小子接到,然后就窝在我老家打算乐乐呵呵的过日子。
哥哥们争先恐后来看我,仁安,你不错哦。
对了,我还有一个真名却鲜少用到——仁安。
我白了他们好几眼,死活不让雪上月下叫他们舅舅。
雪上月下比我还实际,当那些混蛋败家子拿出稀世珍宝哄他们时,舅舅叫得比亲娘还亲,并且还主动示好,谄媚得让我都看不下去。
深得父亲母亲的喜爱。
杜府杜老爷杜夫人杜子规都被请来了,当他们跪在父亲和母亲前面的时候,有种晕眩的感觉,父亲赐座,还尚未开始谈话,雪上月下已经跑出去冲向那刚站好的杜子规怀里了。
我估计杜子规连杀我的心都有了。
父亲叹气,仁安自小因体弱被送去学艺,却没想到成了个侠女。唉!还如此胡闹。
老父,包庇自己的女儿也不是这样的,我可是鼎鼎大名的皑,杀手皑!
杜老爷杜夫人已经没有话说了,杜子规一直阴沉着脸,我觉得我应该举手告诉他,我没有要他娶我的意思。
幸好这个想法我已经告诉父亲了。
果然,父亲说道,仁安虽然与子规有了雪上月下,但是闻知子规已经有了一房一妾,顾不予于成亲——!
子规撩袍跪下,打断了父亲的话,大为不敬!
“草民的妻妾在听闻草民有个杀手三夫人的时候就主动求去,草民一家也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仁安不嫁于草民,那草民这辈子就断子绝孙了。”
什么啊!
父亲把我叫了出来,仁安,你自己造孽如此,自己解决。
我瘪着嘴,“您不是要我嫁给他吧!?您知道晴空是怎么死的吗?哼!我才不会重蹈覆辙!”
父亲被我一顶,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母亲说话了,“仁安,你和子规孩子都三岁多了,能不成亲吗?”
我开始碎碎念,“他那死样谁要嫁,不多言不体贴不关心不呵护还娶妻纳妾非要把我气死不可,我才不嫁呢。”
杜子规大喝一声,“够了!”一把过来握住我纤细的手腕,“你乐意嫁也得嫁,不乐意嫁也得嫁!”
我一甩手,抬高了下巴,不嫁!
我是被师傅用计弄晕然后直接抬进了新建造的驸马府!
咬牙切齿之际还得说一声,我是仁安公主,父皇母爱最宠爱的小公主。
杀人如麻的我,居然被弄到嫁人的份上,哥哥们跑来嬉笑,亏得子规敢娶你,又是杀手又是泼妇又是公主,娶你过去有罪受了。
有个屁!
哲合都会给我脸色看,他每每在我面前都是如此唠叨,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是金枝玉叶,还假装是个奴婢,对了,你曾经卖身葬父的父亲是谁啊?
博叔啊。
被他们埋得好深,害得博叔差不多就真的在里面了。
-全文完-
▷ 进入湖水做镜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