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超常,然而一言一行却无不入寻常之道,我欲从俗,然而所思所求每出时俗之格。
我无可自傲,亦均可自怜。托尔斯泰说过:“上帝啊,让我站起来像块面包,躺下去像块石头!”
许许多多的夜深人静时,内在的一丝丝一缕缕不安份的灵魂涌现而出,内体的恐慌成为一个现实的问题。因为所谓的世纪末情绪?因为生老病死的打击?因为金钱突然这样逼近成了一个无法跨越的事实?因为人的生命本体在人和人的交融过程中所要的沸点是多少才能说是“和谐”共存?
即使千山万水踏遍,而在我的繁细杂乱的现实生活的事务中,在环境被迫面对最琐碎的现实时,我仍然寻找着那种安祥的梦。
我的梦总是傍徨于有所期待和无所期待之间痛苦并快乐。
每当一个个黑夜的沉进,灵魂深处的那一点一滴的安宁,害怕得就此失去,我宁愿无所期待地活着;意欲摆脱无聊,在热闹的现实生活中,从热烈的环境中我又暗生出许多期待。康德说过:“痛苦就是被迫离开原地。”我或许在静静的黑夜中补充上这样一句:“快乐就是偷偷地离开原地。”
是在虚无中走进现实的整体过程,梦和快乐都有着实实在在的目的,但我又没法能说明内在的意义而痛感。晨这样一个意义上做梦,即不再期待或设计任何目的;即使不得不调动起全部意志,调动起为着利益而专注的目的和手段像蚂蚁一样为生活的权利而忙碌时,我真正动心的仍然是一种只能规定为一次性的生命的提示:一次无私的援手,一个责任的自我承担,一份自信的宽容,它的一次性的生命就在于或恰恰在于:它是不可要求、不可规定、不可普遍化的,即“一”不可能变为全体,变为普遍。一旦普遍必然虚假。不是那第一次的虚假,而是要求那第一次再现的人的虚假。
我固执的死守不住一,因为我总把一看作是多中之一;我又拼命去索求那些常日所要的多,但也是无法求到的多,因为我总是把多看作是一中之多。
“一”体之内的结构灵魂的深度有多深?肉体的痛苦存在时为什么毫无诗意?肉体的痛苦是不是毫无价值?毫无价值的东西是不是应该扔掉?扔不掉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蔑视?蔑视不了就干脆闭目不看?看不到了心灵深处的痛感是否就少了?
创痛的经验也不是不可表达,不过我建议让它成为灵魂最有力度的思想,而不再停留于呻吟。痛苦和快乐都必需存在,这才是现实的生活。而生活是用来享受的,生命也是一样,不管环境怎样变化无常。
我的一大享受:听人毫无卖弄地说着聪明话;我的大痛苦:听人一本正经地说着令人感动得鼻子发酸的话。
在具体地纠缠进这些问题时,我站在黑暗里苦苦思索。我发现区分梦想和理想,澄清理想的虚假性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因为它归根结底是一个自我反省,是在传统的意义上抽掉自己生存的根基。
漫长的岁月过去了,红迎难而上罗莎有一句话仍像当年一样使我动心:“不论我到哪儿,天空、云彩和生命的美都会和我同在。”在红红的激情中生长出来的问题仍是生长着的,无处不在,深入灵魂深处。造就了一种不甘平庸的个性、气质和个体的生命存在的方式。许多年了,无论经历多少失望,总有这偶然性的,一次性的美好激发着我的不枯萎的想象,使我渴望走向他人,走向世界。
当人与世界发生关联时,人无法摆脱也无法升华的身体使人直观着这种关联的有限、残缺。
疼痛是不能分担的,我疼,谁能指责我,又有谁能为我分担。痛苦本身就是不能缓解的疼痛。这痛苦同关切、温暖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鸿沟,除了独自承担,还能有什么?
这是人的生命根本的有限、残缺。
人是因为自己的有限、残缺才敬畏呢?还是因为敬畏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有限、残缺?
时间的病毒用各种形式,无孔不入地侵入当下的生活,摆脱过去时是唯一的出路。
年轻那时总想一切都来检验我吧,我自信我能承受得起。现在我还是这样说,只是现在这样说和那时已有多么的不同,那时候时间是财富,现在时间已是追逼着的索取。唯一属于我的,是超出时间的想像和灵魂的无边飞翔。
心静下来,但它仍是如风一样飘浮着,想抓住一个安慰、一个许诺。就算是暖一下心的秋月也好。
心也有时无奈地迷茫和惶恐。
我就是你心中想说而没说出来的么?或者反过来说,你就是我心中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么?生命到底要些什么?
真理还是存在的。
对于生命,对于生活,对于人生,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或者更彻底地说,死去了的就是死去了。生活中、生命中总有什么在死去就有什么在新生。
夜凉如水,静夜一过,一点光亮就明白了世界。
新一天,新生我。
-全文完-
▷ 进入浮海散人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