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的余脉在这里打了个大大结,面对这南北相向的山岳即使叫不出它确切的名字,但翠绿欲滴的景色是引人爱慕不已的。就如同两条线被甩了出去,突然遇到微风把线头吹回来一样,那飘忽的头绪似接不接,似断不断,停留在空中,所不同的是,在它的中间有一股清澈见底的溪流,日夜不息,毫不吝啬地奔向远方,去滋润万物去了。
前些年这里还是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景象,晨听学童朗朗的书声,暮看农夫荷锄的身影,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世世不辍的景况一直在延续,在重复;高门矮墙,柴扉瓦灶,麦蔬豆蔻,年年在敞开着,在荣华枯谢着;男婚女嫁,生老病死,欢喜惜惶,随着岁月的交替在演绎着人生的大喜大悲;祭祀的简陋,欢乐的单纯,愤怒的短暂,爱的淋畅,恨的专一,和山外的人既相同又有区别。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好到即使今天颓败了,被它的居住者毁弃了,仍然不失它博大的风范和毓秀的气质。
人的作为有时真的很说不清,道不明。这样的好景致竟然叫他的居民决然地抛弃了,很短的时间里,他们拆房卖院,拖家带口,奔向一个宽阔的也是陌生的地方去了。用断壁残垣来形容当下的情景是再恰当不过了。没有见过战争蹂躏的的人,路过这里就有了身临战火之后的真实和苍凉。一村人用生命和汗水筑就的家园,说没有就没有了。剩下的一条土路,蜿蜒在村子的面前,过往的路人只能与残破对话,与寂静的山野神交。
唯一点缀荒凉的是,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孤单地立在坡上,那是公家的一个什么单位,顽强地守望着这片空旷;在楼的对面山坡上,居然有新盖起来的一座四合院,红墙红顶,与堆堆瓦砾形成鲜明的对比,屋檐下挂着凉晒的衣物,清楚地告诉人们,这里还有一家人在过日子呢;山谷里,电线秆子依然故我,整齐划一,和它头上架的电线,逆水而上,通向远方,在夕阳里发出一道惨白来,把满目的绿分成南北两爿,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相对着眼前的景致,不和谐中给人带来些须的安慰,车子不觉到了有人家的地区,但脑海里这个被弃置村庄的印象,反倒越来越清晰起来。
人们不难想见这里往日的繁华与生机的。一村的男女老少和睦相处,也有风雨也有晴的日子年复一年,大人为了生活辛勤劳作,丰收的喜悦每每让饱经风霜的脸庞绽开幸福的花朵,孩子们是不解供耕织的,捉蝴蝶,采莓子,不知不觉也就成了大人。已芜的田园,洒下了山里人多少汗水,大概只有遍地的青蒿知道了!
后来和一位朋友说起这个事,他说他就是那个地方生活长大的,年幼时的快乐他总是忘不了,比如在没有事的时候望着天上翱翔的老鹰,就产生飞动的豪情,尽饱吃着熟透了的莓子,就把那份甜蜜珍藏到了永远。在生存压力象山一样倾来时,是那如歌的童年记忆,把苦难梳洗一空,他对我说,有时回忆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弥补生活的空洞,疗养疲惫的身心,能够很快飞回到家乡天空,扑向母亲的怀抱,有哲人似的朋友是多么的惬意。我对那些远走高飞的村人耿耿于怀,埋怨他们离弃世代生活的家园而另迁他乡时,不料朋友说,不是有句俗语叫人挪活,树挪死嘛,他们离开了山沟,去外面寻找新的天地,何尝就不是好事呢?我黯然良久,就有了同样的感想,也许他们是对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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