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高考前的一天就去县城了,其它毕业班的也都去,要早点去熟悉一下考场。当然,阿空和阿珍也去了,车上挤满了人,阿空好身手,车没停稳车门还没有开,便奔跑着从车窗里爬进去抢了两个坐位;一个给阿珍,另一个要让给我坐,我假装推让着不肯坐,后来他也来坐,把阿珍挤在我们中间。进城前阿珍早以打扮的漂漂亮亮,跟她紧挤在一块实在是太爽了,夏天穿的少,她身上的香味和体温随车辆在公路上颠簸,阵阵传来,搞得我神魂颠倒的。四十几里路,狗日的!一会儿就到了,平时那进城的破车老坏,今日就是不坏,跟我过不去,下车时我狠踢了一脚车门,大家都惊诧地看着我不敢作声,他们以为我疯了。
我们一行下车后走出车站,一条笔直的五一三路,从头到尾六里左右,便横穿过了整个县城的地界,路的两旁生长着解放后种的一排排枫树,树不是很高,但叶子很茂盛,可以遮挡阳光,但不能躲雨。枫树两旁则是一栋紧接一栋四五层楼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底层一律是店铺,每隔几个店铺卖的东西就不一样;有卖各种各样商品和土特产的商店,服装店居多。在五一三路南边的七星桥头更热闹些;有摆滩卖水果的、算命的、卖草药的、卖雨伞的、卖鞭炮的、打铁的,有礼品专卖店,当然,也还有卖纸糊的花圈中间黑墨写个大奠字的。
这个千年古城,一进县城里没有让人看到半点的千年古树,古建筑、甚至连半块古老城墙的残墙断壁也寻不见。都被现代工业“文明”施工时埋到地下去啦?还是人为破坏、或者是卖去吃了?远没有我们乡镇里那还残存的古树、古物、古桥还可以让文人骚客凭吊、凭吊。没有了古木和古物的城市便象人没有灵魂一样,现代的文明也就是行尸走肉,毫无生息。
五一三路上有一辆接一辆用人力踩的三轮车,三轮车上的座位,像城里人家里的沙发,车旁边上还有铁支架,支撑着篷布,可以挡阳遮雨。也有机动的三轮车,公交车;但还是更多人愿意乘坐人力踩的三轮车,慢悠悠的,坐在上面舒服安全不说,还有一种像古代当官的乘轿,把同类压在屁股下那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当然也还有那喇叭尖叫着横冲直撞的摩托车。
阿空的老爸,前次到城里被摩托车瞄准着撞了一下,便发誓再不上城了。他说话很幽默。他说:“在城里路上行走的人,便好像自己就是被追打的猎物,要躲闪像猎狗一样的公交车、小车、机动三轮车;冷不防还有像猎枪子弹一样的摩托车,发着汪、汪、汪、刺耳的声响,任凭你左右躲闪都是徒劳,它便左右瞄准着你,瞬间便把你放倒。我在乡间小道田梗里行走,从不用耽心会出车祸;最猛的行路人,也只有那挑粪的人,会大声吆喝着横冲直撞;那装粪的粪桶总不至于把我撞翻吧!”
阿彪带我们熟悉完考场后,我们便分头去找旅店住宿了。有钱的去住县招待所、宾馆、酒店、一晚二十元到五十元不等;我和阿空、阿珍这些穷学生,就任由人力三轮车拉我们去住车站附近那五块钱一晚的私人旅店,就那五块钱也是阿空老爸从酒瓶里舍下十天的酒钱呢,我老爸辛苦劳动五天的木工钱,阿珍她爸为死人吹两天唢呐的嘴钱呢。一到旅店门口,便看见有几个窄脸大奶细腰的女子,浑身散发着呛人低等香水味的浓臭,脸上刷墙一样的白粉,被汗渍浸染得象刚流过泪,但那面部表情分明又是裂嘴在笑的奇怪样,两眼都死盯住阿珍,怕阿珍是来砸破她们饭碗的,我晕了。办完住宿手续,我们急忙到个各自的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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