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一共哥俩，父母去世得早，我和我兄弟从小就一起相依为命。长大后调在一个单位工作。我是厂医，我弟弟在厂里当车间主任。父母临死时嘱咐我俩，一定要好好干，别辱没了祖上清白的名声。

这年冬天，寒风凛冽，冷气袭人。厂里的一名副厂长外调，听说要在中层要提拔干部了。我想，凭我弟弟多年的劳模，一定会当上个副厂长。我注意着厂里的红墙。

可惜，公布那天，红墙上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我弟弟名落孙山。第二车间主任黄继先当上了副厂长，我弟弟还是第一车间主任。

弟弟找到我。我劝他说：“这次没提上，还有下次，你在工作上还要继续努力呀！”

弟弟很听话，一句怨言也没有。继续在厂里埋头苦干。每天起早贪晚，处处走在前，干在前，尽管同志们都替他抱不平，可他还是丝毫也没一点怨气。

第二年春天，河水刚开，春风入骨。我厂党支部副书记因病去世，我想，我弟弟当个副书记也是够料的。心想，这回一定该是他了。因为，他多次被市委市政府授予优秀共[chan*]党员光荣称号。而厂里其它中层干部，没有一个获此殊荣的。

可惜，公布出来后，我再一次来到红墙前，我弟弟仍是榜上无名。保卫科的副科长白德力一下提拔为副书记。这是怎么回事？弟弟又来找我。“哥，你说我到底哪没干好呢？”“别说了，还是咱没干好，要多找自身上的不足。”“我所在的车间，年年超额完成上级任务。又连续5年无重大责任事故。而第一车间出了人身事故不说，年年也完不成指标，上一次反到提拔他了；保卫科白副科长因嫖娼被抓个现行，刚刚放出来，怎么能当上副书记呢？再说他们正科长都没提，怎么能提他呢？”弟弟说得都是事实，我实在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说服他，于是我就好言劝他：“好了，好了，下次厂长找我看病时，我替你求求厂长。”

入夏时节，阴雨连绵。郝厂长得了性病。那也看不好，而他那个情人还一再打电话约他，搞得他焦头烂额。由于在大医院治不好病，有病乱投医，他就找到了我。我让他脱下裤子，一检查，下身那东西已烂得很厉害了。流浓淌水，不堪入目。我用蒲公英、车前子、甘草、薄荷、白芷等十五味中药磨成粉末，用蜂蜜调匀，给他敷上。第二天，他感觉良好，又来找我。我又如法炮制，一周以后，基本痊愈，一个月下来，他就彻底好了。他很感动，握着我的手说：“没想到你的医道这么高，真得好好谢谢你！”我说：“不用谢！”他说：“一定要谢！”我说：“如果真要谢的话，下次提拔厂级干部，请考虑一下我弟弟！”他点点头说：“我记下了。”后来，我还给他专门配制健康丸。他服用后，身轻气爽，力量十足。

他拍着我的肩说：“过去，我低估了你呀！”其实，郝厂长的确低估了我，我不仅可以治好他的病。我还把祖国的传统医学发扬光大。我正在研究利用中医配伍，达到阴阳平衡。通过调整人体十二经脉，使其恢复正气，忏悔罪恶。令顽固不化的犯罪分子自己将所犯罪行交待出来。目前，已取得阶段性成果。我把这种药暂时命名为——良心发现坦白丸，简称坦白丸。

秋风阵阵，百虫消亡。我们厂的一个副厂长因喝酒过度，得了肝癌。不久去世。厂里又要提拔新干部了。我满心欢喜，这次我老准当上副厂长了。我还对弟弟说，好好干吧，这次我跟郝厂长说了，他说他记下了。

可公布出来，我到红墙处一看，还是没有弟弟的名，那个人人都骂，做人事不办人事，人事科李献臣科长反到上去了。这叫什么事呀！难怪有的国有企业黄摊。拿椽子当大梁用，房子能得趴架？用这些鱼鳖虾蟹来当领导，厂子不黄才怪呢！我心里恨恨地骂道。

可巧，这天中午，郝厂长又来找我看病，说他两手开始起白斑，怀疑这是得了白癜风。非要我给他治，还说他这两天他搞小姐，又把老病勾起来了。要我继续给他上药。

白癜风这个病不好治，听老辈人说，得了这种病，多半是前世拿了不该拿的钱。他是个厂长，只要在条子上写上名字，转眼就是钱了。拿没拿不该拿的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厂长大人，又来找我治什么病啊！”我不高兴地问他。他一拍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呀，这次提拔忘了你兄弟了，对不起呀！说实话，整天在女人堆里混，肾虚，记性就不好。你是医生，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低下头说：“我是厂医，治不了大病。别把你的病耽误了。”“啊，是我的心坏了。还是再给我治一次吧！还有，把上回你给我配的健康丸再给我点，我吃了好有劲，小姐晚上还等我呢！”我没理他，转身走出去。

下午上班，我走进办公室一看，傻眼了。我上午急着走，忘锁了抽屉，抽屉里的坦白丸不见了。谁拿去了，会不会是郝厂长？对，可能是他，一定是他把我的科研新产品坦白丸当健康丸吃了。糟了，这下可真糟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第二天，市纪检来人了，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宣布郝厂长被双规了。根据郝厂长的坦白交待，从他家搜出300多万元现金，100多万元金银手饰。这一下我明白了，证实了我对郝厂长的推断。

郝厂长受双规以后，厂里一天一个关于他的消息，有人说郝厂长交待，他利用权力，一共跟九九八十一个女人有过性关系，而且是有名有姓的，无名无姓的则不计其数了；也有人说他以提拔干部为名，收受贿赂达数达十万元；还有人说他在我厂家属楼建设中，每层楼少沏两块砖，贪污工程款100多万元。

尽管是传说，但检察院批准逮捕，移送司法机关，是我们大家亲眼看到的。他的确是触犯了刑律了。其它几位副厂长一看郝厂长的下场，纷纷申请辞职。可人们脑子里一直画混，经检委几次来厂里调查都没查出来的事，郝厂长干吗不打自招呢？这个谜底，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郝厂长偷服了我研制的新药——坦白丸。

这天晚上，弟弟请我喝酒。席间，弟弟说：“看看当官的那样下场，我再也不想当什么官了。”我说：“京剧《铡美案》中，包公劝秦香莲有这样一段唱词：‘教育孩儿把书念，长大千万莫做官！’近来，我时时品味其中含意。感受颇深啊！哎，咱们呀，啥也别求，当小老百姓，顺其自然最好！”弟弟举起杯说：“哥，你说得对。明个，我连这个车间主任也让贤。”“好！来，干杯！”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周以后，市委组织部派人来了，在厂里组织职工民主选举，我弟弟得票最多，当场被推举为厂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