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仲夏的夜晚,烘烤了一天的大地仍在“呼呼”喘着热气,风也不知躲到哪里乘凉去了,空气灼热得似要燃烧起来。
凌浩云负手立于窗前,仰头望向无尽的苍穹,一轮满月正泰然的悬于天际。此刻,也只有这皎洁的月光才能使他纷乱的心绪得以短暂的安宁。
忽然,一道寒芒迎面疾射而来,他闪电般跃起,人已飘出窗外,但见树影婆娑处,一条黑影一闪而没,正要追去,身后传来一阵“悉簌”细响,回头,窗下竟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麻袋。他小心警惕的解开麻袋,露出一个人来,借着月光细看,此人杏眼含泪,云鬓散乱,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凌绮霞。
霞儿!他慌忙拍开她的穴道。
爹!凌绮霞扑进凌浩云的怀里“嘤嘤”啜泣起来。忽有异香萦鼻,凌浩云心里一紧,眉心微蹙,难道?
霞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将怀里的人儿扶正,拭去她眼角的泪。
女儿适才吹了灯,正要歇息,眼前突然晃过一条黑影,我还来不及出手,就被他封住了穴道。他往我嘴里塞了颗丸子,我想吐出来,奈何那丸子入口即化,只觉一股甘甜顺喉而下,唇齿都是香的了。
不好!凌浩云沉思片刻后突然惊呼出声,人已飞速掠回屋内。但见对窗的墙上插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飞镖,镖下扎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猩红的大字---欲仙花!
果然是此淫毒!畜生!凌浩云咬牙恨恨的将纸条往手心里一搓,立刻碎屑如粉。
[二]
步惊涛忐忑的跟在凌浩云身后,不知道师傅深夜叫他出来所为何事,又要带他去往哪里。想问,看见师傅那阴沉凝重的脸色又打消了念头。
涛儿,把这颗药丸服下。凌浩云终于止住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朱红色丸子。
步惊涛一抬头,竟发觉自己到了衡山派的禁地,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不明白师傅深夜带他来此究竟要做什么,还有这药丸,从未见过,不由有些犹豫。
怎么,为师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凌浩云面有不悦。
师命难违,步惊涛赶紧接过药丸服下。
涛儿,背过身去!凌浩云命令道。步惊涛顺从的背过身去,只听到身后“轰隆”巨响,好奇得紧,终是不敢回头。
好了,转过身来。
步惊涛转身一看,先前完整连贯的石壁上竟出现了一道狭窄得仅容一人穿过的石门,光线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显得有些诡异。
进去吧。凌浩云沉着脸说。
徒儿不敢!步惊涛慌忙退后两步。这可是禁地啊,擅入者死呢。
傻小子,为师叫你进去,还有什么不敢的?进去!凌浩云轻轻一推,步惊涛的身子便径自往石门里飘去。待他站稳,石门已经合上。
师傅!师傅!步惊涛使劲的拍门,门外却声息全无。
[三]
既来之,则安之。师傅待我视如己出,定不会加害于我,把我关在这里必然有他的道理。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往内室走去。
秘室的四个角上各有一盏油灯,闪着幽蓝的光。步惊涛惊异的发现,石壁上刻着许多的小人,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这些难道就是本门绝学“凌云驭鹤掌”吗?可是,这套掌法只传给历代掌门人呀?难道,师傅竟要我……
正胡乱想着,忽然听得石壁后有奇怪的声响。莫非,这石壁竟有夹层?伸手去敲,果然中空。正寻思着启动机关在哪,面前的石壁突然向两旁退去,一团红影闪电般向他扑来。他急速闪身,一掌“乌云盖日”闪电般劈出,但觉触手处柔软如棉,那团红影斜斜的飘飞出去,跌落在五尺开外的地上。
哎哟!一声娇呼是那么的熟悉,近前细看竟是小师妹凌绮霞。珠钗横斜,发丝零乱,红色罗衫半解,露出小半截白色亵衣,一片雪肌若隐若现……。步惊涛只觉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赶紧移开视线。
涛哥哥,你好狠的心啊,都摔疼霞儿了,还不快拉我起来么?凌绮霞媚眼横波,带着些许哀怨,将一只纤纤玉手直直伸到步惊涛面前。
霞妹,我不知道是你嘛,还以为是有人擅闯禁地,出手难免重了些,你很疼吗?步惊涛握住那只柔荑,但觉一股热浪迅速在体内翻腾汹涌,额头不时有豆大的汗珠渗出。正欲放手,凌绮霞已顺势倾倒在他怀里。
涛哥哥,你一下山就是一年半载,霞儿天天都跑去半山亭盼你等你,一颗心儿都为你操碎了,你说,霞儿能不疼吗?凌绮霞紧紧抓住步惊涛的手,放到自己的心窝处。步惊涛顿觉自己的手下按住了一只调皮的兔子,正使劲的踢腾。红着脸儿正想挣脱,却碰到两旁挺拔的山峦,饱满而柔软,刹那间,他好似被一股神奇的引力牢牢的吸住,再也无法动弹。
涛哥哥,我喜欢你。霞儿喜欢你。知道吗?怀中的人儿,玉面绯红,双眼迷离,珠唇微微的启合,似在呢喃一个亘古的梦境。
步惊涛缓缓将头俯下,印上那朵粉嫩的花蕾。耳边依稀扬起清越的笛声,美绝尘寰的花颜在眼前肆意妖娆……。
涛哥哥,我喜欢你。月儿喜欢你。那一夜,旖旎的月光下,白衣胜雪的少女娇羞呓语。
月儿,我也和你一样呢,只是,我对你不止是喜欢,更是爱。我爱你,月儿。星月作证,我步惊涛此生非孟吟月莫娶!英俊的少年牵起少女的柔荑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起誓。彼时,眠花偷笑,宿鸟羞飞。
[四]
步惊涛和衣躺在床上,用被子死死的蒙住头,恨不得就这样闷死自己。自从那夜在秘室里和凌绮霞春风一度后,他就形同一具行尸走肉,失了灵魂。整日闭门不出,不吃,不喝,不练功,似乎想以这种消极的方式来发泄对师傅凌浩云的不满。
虽然,他知道师傅也是情非得已,凌绮霞身中“欲仙花”淫毒,唯一的解药就是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和男人交媾,否则将一命呜呼。身为人父,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去死?所以,他带他最钟爱的弟子去密室,让他服下那颗催*的春r*……
只是,他依然无法原谅他。因了那一夜,他和月儿的缘分就此划上句点,尽管,他是在药力下失了心智,尽管,他始终都当他身下浅吟娇喘的女子是他心爱的月儿。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抹不去,亦回不了头。自己都不能原谅的错,又怎敢奢望月儿去原谅?月儿,月儿……一想到这个温柔到心醉神迷的名字从此将永远封存在记忆的深处,不能再尽情的呼唤,心就痛如刀绞。我步惊涛此生非孟吟月莫娶!誓言犹在,人已非昨,终是负了那一片似海深情。
涛哥哥,我亲手做了你最爱吃的叫花鸡,快起来嘛,霞儿陪你一起吃。门轻响,凌绮霞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步惊涛赶紧侧转了身子,面朝里。他此刻最不想看见两个人,一个是他师傅,另一个就是她了。虽然,他知道,不是他们的错,一切皆是宿命的安排。只是,他无法做到无怨无悔。为什么,那一夜,偏偏就是他?
涛哥哥,你还在生我爹的气吗?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霞儿吗?早知如此,那一夜就不该救我,任我死了,兴许还能换你几滴清泪,也不会象现在这般形同陌路。唉,我这就去和爹爹说,取消我们的婚礼。凌绮霞坐在床边,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好,十年的青梅竹马,她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早已情愫暗生情根深种,却不料到头来竟是自己一相情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是木已成舟,空有一个名分,又有何意义?
霞妹,对不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现在我脑子里乱得很,待我理出个头绪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掀开蒙头的被子,却依然不愿转身,怕看见那带雨的梨花,会让心更乱。
[五]
圣水庵座落在峨眉山的半山腰,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四周有修竹万竿,青翠环绕,清幽肃穆,不愧是一处修身养性的胜地。
凌浩云刚迈进圣水庵,一个青衣老尼便迎了上来,施礼道:凌盟主,贫尼已经恭候多时了。
原来是悟清师太,凌某认得去清音殿的路呢,何劳师太如此远迎啊。凌某收到贵掌门的飞鸽传书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但愿没有耽误信中所言的要事才好。
悟清师太面露异色,飞快的向两旁瞄了一眼,说道:此处不宜多说,凌盟主且随贫尼到修罗堂再详尽道来。说罢转身往修罗堂方向走去。
凌浩云跟随其后,疑窦顿生。峨眉派的会客厅不是设在清音殿吗?怎么这会子却要去修罗堂?看悟清师太神色凝重,言辞闪烁,莫非峨眉派发生了重大变故?可是,江湖中并未有任何相关信息传出呀?难道是不为人知的秘事?
来到修罗堂,刚刚坐定,进来一个清秀的小尼姑,端着一杯热茶恭敬的呈给他。
惠明,你出去吧,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悟清师太正色道。惠明应声退了出去。
怎么不见悟静师太?凌浩云有些纳闷了,悟静师太在信中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相商,他赶来了,她却始终不露面。
掌门师姐已在三天前坐化了。悟清师太神情哀戚。
什么?悟静师太坐化了?凌浩云大吃一惊,险些被茶呛到。
是的。掌门师姐已在三天前中毒身亡。早前,敝派四名弟子接连被害,掌门师姐就曾预言,峨眉派的劫数到了,她自己恐怕也难逃此劫。不料,一语成谶。悟清师太黯然神伤。
峨眉派有四名弟子被害了?怎么江湖中竟未闻得一点风声?凌浩云简直难以置信,峨眉派可是武林三大宗派之一,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声传出?
是啊,一个月前她们都被人强迫吞下了“欲仙花”毒。下毒之人太过阴邪,竟对出家之人施此淫毒,这等有失峨眉派颜面之事又如何能够任之流传出去?只能责令众弟子三缄其口,秘密调查罢了。然,凶手很是狡猾,没有留下丝毫线索,掌门师姐束手无策,只好向凌盟主修书一封,共谋对策。奈何信刚发出,师姐她就遇害了。为了顾全峨眉派的体面和掌门师姐的声誉,贫尼只好封锁了师姐身故的消息,一心等着凌盟主到来再行商议。
凌浩云双眉紧锁,心潮澎湃。绝迹江湖二十年的“欲仙花”又卷土重来了。受害者除了峨眉派的悟静师太和四名弟子,再就是爱女霞儿了,并未听到其他门派有弟子遇害的消息。那么,究竟是其他门派也似峨眉派这般封锁了消息,还是凶手根本就是针对峨眉派和衡山派呢?若是前者,那么说明凶手欲与整个武林为敌,调查起来难度就比较大。若是后者,相对而言,调查范围就缩小很多,从峨眉,衡山两派的对手仇家着手即可。
[六]
师傅,掌门……掌门她诈……诈尸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尼姑破门而入,打断了凌浩云的思路。
放肆!出家人休得胡言乱语。悟清师太厉声呵斥道。
师傅,弟子没……没有胡说。适才,弟子去浮云殿给掌门磕头添香,听到灵柩里悉簌作响,疑是听错了,正待起身查看,棺盖竟然“砰”的一声擦着弟子的帽子飞过去,弟子麻着胆子看去,掌门居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吓得弟子赶紧跑过来了。小尼姑一脸惊恐,说话结巴。
不好!悟清师太暗叫一声,夺门而出。凌浩云紧随其后,向浮云殿掠去。
浮云殿外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装束各异,显然不全是峨眉派中人。凌浩云就纳闷了,既然峨眉派封锁了悟静师太被害的消息,那么这些人又是为何来到这里呢?
悟清师太沉着脸,挤进人群,径自走向棺木,对着坐起的悟静师太轻轻唤道:掌门师姐。但见悟静师太双眸紧闭,面色艳如桃李,嘴角挂着一丝冶艳妖媚的笑容,使得整张脸充满了诡异,完全颠覆了她生前庄重严肃的形象。
掌门师姐。悟清师太又唤了一声。悟静师太还是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丝毫变化。悟清师太伸手探向悟静师太的鼻息,良久,失望的摇头道:掌门师姐还是去了。她小心翼翼的将悟静师太的尸身扶倒在棺内。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又怎么会诈尸?凌浩云疑惑的望向躺在殿外坪里的棺盖。据那小尼姑说,她跪在地上叩拜的时候,棺盖擦着她的头顶飞了出去。可是,若是诈尸,棺盖也只能是被复活的死者伸手推开,又怎么可能会飞那么远呢?难道是有人在故弄玄虚?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悟清师太,出家人不打诳语,悟静师太的死状分明就是中了“欲仙花”毒,你却为何要欺骗我等说她是病故而亡呢?交头接耳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个五短身材,目光锐利如鹰的葛衣老者。
是啊,二十年前,“欲仙花”害得无数正派人士丧命或清誉尽毁,如今此淫毒重现江湖,你们峨眉派为何却知情不报?莫非要姑息养奸不成?一时间群情激愤。
悟清师太求助的望向夹在人堆里的凌浩云。凌浩云赶紧走到悟清师太身旁,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诸位请稍安勿躁,且听凌某说一句,峨眉派这么做必然有其苦衷,还望诸位多多体谅,再说了,悟清师太说悟静师太病故,也不能算是诳语,中毒了,当然就病了,说病故也不为过吧?
众人这才发觉武林盟主凌浩云居然也在这里,纷纷向他抱拳行礼。盟主都这么说了,显然是在袒护峨眉派,众人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凌浩云微笑着一一回礼,又道:凌某有一事不明,据悟清师太说,她并未将悟静师太身故的消息外传,诸位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先前发话的葛衣老者回道:三天前,一个自称是峨眉派俗家弟子的女子到我们华山派来报丧,说悟静师太身故了。问及死因,她却支支吾吾。老夫疑她有诈,问了一些峨眉派中事务,她都对答如流。老夫想,什么都有假的,这报丧应该不会有假吧?就相信她了。
是啊,是啊,我等也是听了一个自称是峨眉派弟子的女子的话,才不远千里赶来这里吊丧。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不可能!贫尼从未派过任何弟子下山报丧。悟清师太猛的抬起头来,神情很是激动。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凌浩云又陷入了沉思。
[七]
衡山派的上清院里宾客如云,座无虚席。人人脸上都绽放着笑容,步惊涛除外。他是今天的主角,是最应该高兴喜悦的人,因为,这是他的婚礼,他是幸福的新郎。可是,他却哭丧着脸,象是出席一场葬礼,满眼俱是藏不住的悲伤。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在他听来是那么的刺耳,他觉得自己就象一个提线木偶,在演一出他不愿意演却又不得不演的戏。
二拜高堂!面前的男人笑得多么灿烂啊,他亲自为女儿促成这门婚事,女婿又是自己的得意高足,难道不应该欣慰吗?可是,他若知道,自己的得意高足另有所爱,并不满意甚至痛恨这桩婚姻,他还能笑得出来吗?
夫妻对拜!盖头下的新娘一定是美艳无比吧?可是,即使她掀起盖头来,他也看不到她,因为,他的眼里只有月儿,别人再美也与他无关。西子湖畔擦肩而过的惊鸿一瞥,刻骨的相思便如江南那场淋漓不尽的细雨,一直绵延到他的梦魂深处。孟吟月这三个字也如一枚印记般深深烙在他的心上,剐其心方能忘却。然,天意弄人,今天的新娘注定不是她,那么,盖头下无论是谁,对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件摆设。
步惊涛机械化的转身,正要低头和凌绮霞对拜,忽闻一阵清越的笛声由远而近,死灰般的心不由重新燃起火花。是月儿来了么?可是,月儿来了又能如何?他这背信弃义的人还有何面目再见她?
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女如天外飞仙般出现在门口,两手横一管玉笛,款款向厅内走来。笛声悠扬婉转,意蕴凄怆感伤,听着竟似有丝线将心儿一圈圈缠绕起来,莫名的疼痛。那绝色少女走到步惊涛面前,一双凤目直勾勾的望住他,两行清泪若止不住的泉,默默流泻下来。
阑珊玉佩罢霓裳,相对绾红妆。藕丝风送凌波去,又低头、软语商量。一种情深,十分心苦,脉脉背斜阳。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银塘。 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菰米漂残,沉云乍黑,同梦寄潇湘。步惊涛和着笛声,痴痴的咏道,眼中有星光在闪。
白衣少女将玉笛束于腰间,略一偏头,一缕青丝握于掌中。她忽然伸出右手,立掌如刀,决绝的向那缕青丝割去。
不要啊,月儿!步惊涛觉得自己的心在青丝断裂的那一瞬间也碎成了两半。
从今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明明是肝肠寸断,她却倔傲的仰起头,硬是将溢出眼眶的泪生生收了回去。她用一种冷得让自己都快结冰的眼神看着他,良久,良久。素手轻扬处,一缕青丝随风散落,衣袂飘飘,人已翩然离去。
月儿!步惊涛拾起地上的青丝,飞快的向外追去。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已经没了,师徒的情分,对师妹的责任,统统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失去了月儿,他的人生将再无意义。
[八]
涛儿,你给我回来!凌浩云也迅速往门外掠去。赶到望仙崖时,面前突然出现个黑纱遮面的玄衣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凌浩云施展“青云掠影”想从那女子身旁绕过,奈何那女子的轻功也相当了得,如影随行般挡在他前面,死活不让他过去。
阁下这样为难在下,莫非是在下此前曾得罪过阁下?可是在下似乎并不认识阁下呀?凌浩云索性停下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神秘的女子。
你不认识我?你说你不认识我?哈哈……!那玄衣女子突然仰天狂笑,笑到最后竟成悲咽,让人闻之不忍。
玉……霞,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玉霞?凌浩云忽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跳也加速起来。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尽管好多年未曾听到了,却一直在记忆深处珍藏着。一张清水芙蓉般的绝世芳容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什么玉霞?我不是!玉霞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她不正是被你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联手害死的吗?玄衣女子语气悲愤,眼神怨毒至极。
不,你是玉霞。玉霞,当年是我不好,辜负了你,我后来去找过你,可是你却失踪了。这二十年来,我一刻也不曾忘记过你,就连女儿的名字,也是从了你的霞字。我……。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今天来此只是想验证一下,对男人而言,情爱究竟有多重要?步惊涛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把月儿交给他,我这做娘的也就放心了。原来这世间还是有痴情的男子啊,只是我运气不好遇不到而已。不过,你那宝贝女儿的运气也比我好不了多少。这就是报应!哈哈……。玄衣女人又狂笑起来,眼睛里不断有泪溢出,黑色纱巾早已湿透。
玉霞,你……莫非,那晚我看见的黑影是你?凌浩云的心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攫紧了,他是这样猜测着,却不希望这种猜测变成事实。
不是我如何?是我又如何?玄衣女子的眼神冷如玄铁。
不,不会是你。我所认识的玉霞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好女子,又怎会忍心下毒伤害无辜的人?凌浩云回想到那个恶梦般的夜晚,不寒而栗。
[九]
凌盟主,我想起来了,那日去我华山派报丧的女子就是刚才那吹笛的少女。华山派石掌门率着众人来到望仙崖上。
一定要捉住那少女,她跟我峨眉派的命案绝对脱不了干系。悟清师太说完就往前方追去。
有我在此,你们休想为难月儿。玄衣女子双手一挥,手中已多了两条黑绫,如蛇一般迅猛的向悟清师太缠去。
悟清师太一招“青鸟探看”,避开黑绫的纠缠,手中尘拂疾速向玄衣女子挥去。玄衣女子早有防备,巧妙的一招“金蝉脱壳”,人已跃开数尺。悟清师太急于追人,并不恋战,飞身又往前面赶去。
想走?没门!玄衣女子足尖轻点,人已拦在悟情师太面前。
悟清师太本无心恋战,只想脱身去追那吹笛少女,奈何这玄衣女子纠缠不休,让她恼怒不已,不由也动了杀机,招式由守转攻,凌厉起来。可那玄衣女子似乎对峨眉派的武功很有研究,招招都能化险为夷,而且出招几乎都是峨眉派的克招。数十个回合下来,悟清师太竟渐渐处于劣势。一时不察,即被玄衣女子寻了破绽,用双绫紧紧裹住了她的尘拂,欲拔,拔不出,欲弃,不能弃。双方交手,最忌丢兵器,兵器脱手就意味着败了。所以悟清师太死死抓住尘拂不松,内心急躁不已。峨眉派弟子见势不妙,赶紧仗剑上前解围。
哈,你们想以众敌寡吗?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行,你们一起上吧。玄衣女子轻蔑的笑道。双腕狂抖,黑绫如呼啸的海潮汹涌而出。
尔等都退下,为师自能应付。悟清师太侧身夺过一名弟子的剑,使出一招“长虹贯日”直斩双绫。
玄衣女子未料到有此变数,慌忙撤回双绫,双绫一撤,尘拂被解放,悟清师太如虎添翼,剑拂并使,形成一道摄人的罡气,向玄衣女子罩去。
玉霞,小心!凌浩云一时情急,惊叫出声。
玄衣女子心神一动,他还关心我吗?双眼不觉向凌浩云看去,想看清楚他此时的表情。却不料这一瞬间的分神,正好被悟清师太及时捕捉,尘拂扫处,她的面纱已然飘落,一张绝美的面容暴露无遗。
是你?孟玉霞?待悟清师太看清眼前的人,想要收剑已经来不及,只能撤回三成功力。剑尖还是笔直的插入她的身体,有鲜红的液体喷射而出。
玉霞!凌浩云飞身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玄衣女子。
孟玉霞痛苦的扭过头去,不想面对这个让她伤心了二十年的男人。
玉霞,你再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回去疗伤。凌浩云将孟玉霞手中的黑绫缚住她的伤处,不让血再流出。
[十]
凌盟主,你不能带她走!悟清师太伸手拦住去路,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她受伤了,一直在流血,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虞。凌浩云心急如焚,此刻他才知道,这个叫孟玉霞的女子依然是他心底最深的牵挂。
凌盟主请放心,贫尼刚才并未尽全力,她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死不了的。倒是我峨眉派的几条性命,得找她讨个说法。悟清师太眼神犀利如剑,刺向孟玉霞。
没错,峨眉派那四名弟子所中的“欲仙花”毒都是我下的,我想亲眼看看峨眉派这样的名门正派教出来的弟子究竟是怎样的三贞九烈。下毒的是我,但害死她们的却是你和悟静这两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只要给她们找个男人,她们就能活,可是,你们却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死,只为了维护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清誉。哈哈,虚无的名誉居然比性命更加重要,难道你们不觉得可笑吗?孟玉霞悲怆的狂笑不已。
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看来掌门师姐当初将你逐出峨眉是对的,恨只恨当初没有清理门户,留下你这祸患贻害无穷。可怜掌门师姐年过半百,居然受此奇耻大辱。她死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如果贫尼没有猜错,清心殿诈尸,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悟清师太目光如炬,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个邪恶的女人。
对,是我将棺盖震飞,再运功将悟静的尸身托起,目的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来看看即使是尼姑,服了“欲仙花”也一样会发情。哈哈……
玉霞,真的是你做的吗?那么那晚给霞儿下毒的也是你吗?凌浩云只觉得身心俱寒,象是跌进了冰窖里。
对,给你宝贝女儿下毒的也是我。孟玉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却在流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霞儿的一生?
毁了她的一生,你心疼了?那么我呢?被你们毁了一生的我又该找谁去讨还?二十年前,我和你本是江湖上人人称羡的一对恋人,没想到本以为天长地久的情分竟然不堪一击。我奉师命下山办事,途中遇到“妙手yin医”欧阳春,他垂涎我的美色,在我喝的茶里暗中下了“欲仙花”毒,诱奸了我。身心俱伤的我本想独自守着这段屈辱,却不料有了身孕,悟静师太不听我解释,认定我是不知廉耻,自甘堕落,将我逐出师门。当我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来找你这个发誓要永远爱我的人时,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孟玉霞哽咽失声,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说,我不再是你玉洁冰清的爱人了。那一刻,孟玉霞便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终日被羞辱和仇恨之火灼烧的可怜女人。我要报复!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寻找”妙手yin医“欧阳春。因为他偷了皇宫秘药“欲仙花”而被朝廷通缉,一直行踪诡秘,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到他。因为女儿的缘故,他很快就接受了我,我不惜嫁给他以彻底消除他对我的戒备。我要他教我配制“欲仙花”毒,当我完全学会后,我便向官府秘密举报了他。逃遁一年多后,他终于死于四大名捕的围攻之下。然后,我就开始了复仇的第二步。这些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要说的也都说完了。被仇恨折磨了这么久,仇也报了,心愿已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吧。但求不要再为难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玉霞,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承认我当时是有些介意,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是受害者,理应得到同情和理解,而不是责备……
你明白?既然明白,那你为何还要另娶她人?凌浩云,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吧,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孟玉霞猛的推开凌浩云,踉跄着向悬崖边跑去。
悟清师太以为她想逃脱,眼明手快,一剑掷去,从她后背贯心而入。
玉霞!凌浩云接住颓然坠落的娇躯。
浩……云……。孟玉霞伸手抚摸凌浩云的脸,眼里的杀气渐渐散去,剩下的只有无限的眷恋和深情。
玉霞,我们才刚刚见面,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请不要离开我,不要啊!凌浩云替她抹去嘴角的血污,心痛如绞。
浩……云……,答应我,成全月儿和步惊涛吧,我们已经错过了,我不想再让孩子们走我们的老路……痛苦一生……生不如死。
好,我答应你,玉霞。也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吗?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滴在她的唇上。
你……终于为我流泪了,你还是……爱着我的,对吗?她吐出一大口鲜血,脸上却绽放出绝美的笑颜,渐渐凝固,永远定格……。
-全文完-
▷ 进入燕微雨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