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雨季里的一天。大雨下了停，停了又下；没有闪电雷鸣，雨云低而稳定，不是一朵两朵，而是厚厚的一层，灰暗地覆盖在头顶上，风无力把它们吹开，只有等那些雨基本下完，才能看到阳光和蓝天。　

在晴朗的日子里，也很少有人抬头向城市以外的空间望去。不需任何仰望，我们也能生活下去。　这里有老人和孩子，有我的卧室，有一张桌子，有几本卡夫卡的书；除了这些，我还希望风能从我的窗户吹进来，那样的风能让我感到安静，能让远方感到我的存在。　

从懂事到现在，我一直生活在通风不畅的环境中。我一直以为这样就能躲避迫害的发生，但是，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迫害就发生了，只不过是从前不知道罢了。　

根本没必要去反抗。即使有能力，我也不会把矛刺进血肉中，哪怕是一块腐烂的血肉。很多问题，如果只从政治的角度来解决，恐怕永远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是写作，解决的办法就是把其他的东西统统放下，只剩下写作。　

一条蛞蝓顺着水淋淋的墙壁爬到了四、五米高的地方。那是个令人吃惊的高度，它的生活并没有要求它爬那么高——在潮湿的生活之上，它或许另有打算。　

那条蛞蝓之所以那样爬，其原因大致如下：第一，它有自己的辩证法；第二，它的辩证法不同于人类也不同于其他蛞蝓；第三，在有了自己的辩证法之后，它又成功地从中挣脱了出来——正是这一点，促使它改变了日常的运行路线。　

一对燕子站在房檐下的电线上面。　雨小一点，它们就会从房屋的缝隙间飞出去。它们的窝砌在楼上，窝里有4只光秃秃的小燕子，一听见父母回来，它们就会张大镶着嫩黄边的嘴巴，嗷嗷乱叫。每次见到那4张宽大深不见底的嘴巴，我都会大吃一惊。为了活下去，它们竟能把嘴张开到那种程度。　

它们是美丽的燕子；无论有没有梦想，它们都会展开双翅，一边筹划生活，一在城市的上空遨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