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上,凉风阵阵的吹着,大地上满是萧瑟的寒意,我坐在靠海的宾馆窗前,眼望着远方,远方的太阳缓缓升起,水的尽头,月亮被一片蔚蓝染湿了,霞光漾进眼帘,隐约的可听见海翻滚波浪的声音,一切都是悄悄的来,我的面前,一叠稿纸凌乱的飞散着,昨夜的雨,让我失神,迷茫,懒散的思绪被湿雨吹的无影无踪。
我象是在椅子上迷糊的睡去,梦里,我见到了那浓黑的头发,粉红色的蝴蝶结,那纤细的人影细碎的走在海边的白石道上,而我只是寂寞的望着她悄悄的远走。
醒来,我不曾轻落的眼泪,雨点般的滴落。
蝉儿离开这个城市已经一年了,她的不辞而别成了我心头的伤。
五年前,我认识了蝉儿,那时,我是一名大学语文老师,教汉语言文学,我喜欢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给几百名学生上课的感受,教室空旷的回音下,我讲李白,杜甫,讲春江花月夜,讲鲁迅,讲巴金,我沉浸在美好的文字天空下,把文学的滋养向学生们拨洒,学生们很喜欢我的课,我从他们纯真的眼神中能感受到一种诗化的美好和感动。
有一次下课,我正急步走回办公室,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老师,等一下。我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玫瑰色衣服的女孩,正向我走来。
“什么事”我问。
“老师,您对爱情和婚姻有什么看法。”我被问的有些茫然,这纯属于文学之外的话题但也不得不承认,大多数的文字都会涉及到爱情和婚姻,我是无权回答的,因为我还没有经历过爱情,婚姻更是遥不可及,尽管我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却总是象一头孤野的狼没有方向,我试图用古今中外大师们的观点来代替我的感受:我觉得,婚姻是一种责任,而爱情是维系婚姻的绳结。“那么,如果有了孩子呢。是否会破坏爱情。”我笑了:哪能呢,有了孩子,爱情会更紧密。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忧郁,但转瞬既逝了,她笑了,对我说:您的回答比讲课时要拘谨了很多。我有些发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飞也似的跑开了。
以后的大课,她都坐在最前排,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我仿佛听到她在说:您的回答比讲课时拘谨了很多。我是有些拘谨,不过,不是因为文字,而是因为那双清澈而略有些忧郁的眼睛。
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寒蝉儿,因为学校的校报上有她的文章,那篇题为“爱的温度‘的文章打动了我的心,那如水般的文字,仿佛是一个惆怅的心灵在诉说。文章内容叙述了她渴望家庭亲情温暖的心情,我感受着文字中的那种真切,也记住了这个冬日里好听的笔名:寒蝉儿。
和她探讨文字的时候,我叫她蝉儿,我曾问她,为什么叫蝉儿,在我的印象中,蝉儿应该在夏天。 她笑了说,是的,但冬天,还能有活的蝉儿,一定是最坚强的。我被她厚重的话语震惊,估摸着她文字背后有着与其她女孩不一样的故事。
她真的有故事。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一岁的时候,父母抛弃了她,在那个封闭的小小院落,她无法感受到亲情的温暖,阿姨只是一日三餐的给予温饱,而精神却是一片荒芜,8岁上一年级,她申请住校,此后,集体生活是她唯一的选择,父母在她上初中的时候,来找过她,被她拒绝了,面对着母亲哀求的眼神,她卷起了衣袖,胳膊上是一个个的拧痕,那是阿姨生气时拿孩子撒气生拧留下的,她记得她疼的眼泪直掉,却没有人来擦。
我和蝉儿的感情迅速超越了老师和学生的界限,但我一直无法深入她的内心,我知道,她的心中一直有个角落,角落里有难以忘怀的往事。
那年,暑假,我组织班里的同学去北戴河旅游,蝉儿第一个报了名,她对我说:她在孤儿院看不到宽广,而海一直是梦中的向往。
我记得在海边,夕阳西下,我和学生们赤足走在沙滩上,追逐细浪,拾捡海边的贝壳,或掬一捧清凉的海水,感受静静的海风如丝般从身体滑过。
蝉儿一直是独自行走,她的目光中有一种刻骨的伤,一袭白色的衣裙在微风下轻轻的飘举,细碎的脚步正伴着沙浪前行。
晚上的篝火晚会,蝉儿坐在我的身边,她轻轻的对我说;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生命的声音,如果人生能够重新开始,该多好。
那次从海边归来,蝉儿的情绪就一直不高,她很少再来找我和我交流,我看到她的心门慢慢的关闭,却无能为力。直到她离开这个城市,也是悄无声息,我想,她一定是去了一个海边的城市,因为,她曾经对我说过,人人都在奔向自己暂时的归途,而她的归途将是大海朦朦的天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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