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高考前,我那颇为多情浪漫的班主任阿彪,为我们班策划了中学时代最后的一个夏令营活动,目的地是樟元山。
通往樟元山上是一条曲曲弯弯的柏油路,虽常年维护,还是坑坑洼洼,勉强还可以通车,公路两旁是一片片拔地而起的苍松翠柏,也不知它们生长于猴年马月。他那苍老身躯上裂开了的树皮,是与寒风烈日在慢长岁月中抗争留下不屈的伤痕,如今还挂着采脂人用刀刻下的新鲜疤痕,伤口上流着眼泪般的脂汁;人们把它流下来的脂汁制成松节油,松香,油漆,还有坚韧的树脂,燃烧着发光发亮,为那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行路人指明远方的道路。只要给它一小撮泥土,一滴水,他便能在悬崖峭壁上生根发牙,茁壮成长。
我们补习有班六十个学生,男生三十五个,其余是女生,分成三组,每组派一个大铁锅,上山煮饭菜吃;我们这组在阿彪的关照下,有幸分到十个女生;班花阿妹,阿琴,和我们在一组,还有个女生阿芬,她十分幽默,她是我们学校校工的女儿,排球打得很好,高挑的身材,很匀称,皮肤很白,特别是大腿上的。记得前次物理考试时,她坐我旁边,要我试卷给她看,我物理成绩全班第三,我笑着问她:“如何报答我”?她笑着说给我看一样好看的东西,我问她啥东西?她把裙子高高地掀起,露出雪白的大腿,在她大腿内侧,用黑笔画着三个小人儿,栩栩如生的,十分逼真。我是笑得急忙要她把裙子遮好,生怕被监考老师看见。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旧会噴饭,她实在太可爱了。如今已有十年未有她的消息,很是想念。
男生中有;阿德,阿贵,阿雄,阿建,当然还有大诗人阿坤。阿建因为隔壁班的美女阿菊,这段时间跟他走得太近,使他闯祸上脸。阿菊的男朋友外号叫:“面盆”,顾名思义,他脸大得就像面盆。面盆醋意大发,把阿建暴打一顿,搞得这两天阿建脸也肿胀得象面盆。
沿山间弯延崎岖的公路,要行走十里地,才能到达樟怨山山脚下,然后与公路分叉,往公路西北方向,沿山涧小路石阶,一步一步往山顶爬,小路旁边有一条山涧小溪,溪中山泉水哗啦啦地往山下泻落。山顶上有一座古庙,传说很久以前,古庙里有一位得道高僧,法术极高;能乘一顶巨大的斗笠在空中飞翔,早上乘斗笠飞往福州鼓山上的涌泉寺和师兄下棋,傍晚又乘斗笠飞回来。我们一行六十几人,行走在山涧清水之中,大伙都收起了高考前紧张的神经,一路有说,有笑有唱,还有作诗的。
山谷中微风徐来,一阵阵幽幽的野生兰花,奇芳异香扑鼻而来,令人闻香欲醉卧其间,闻香放眼寻觅,满山满谷的绿荫,却难觅香源踪迹;只见不知名的各种飞禽,鸣叫着婉转悦耳的歌曲,雀跃于灌木丛中;悬崖上飞泻而下的山涧小瀑布群,重重地撞击在岩石上,飞溅起的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七彩虹光。眼前美景,令人一步三回头,不知不觉放慢了行进中的脚步,生怕一不小心,便走过了人生中如痴如画的旅途……
沿途中,有带照相机和没有照相机的男女同学,都忙乱着一团,争先恐后地取景合影;合影过程中,有发自内心真笑的,有假笑的,有因笑不自然而口中念着茄子的;阿坤则笑得极不自然,象常人如厕时笑着求小妹与他合影一张,以过一把意淫。在阿琴一再劝说下,小妹才勉强答应。此时,谁都不愿意放过与如此美景合影的机会。只有阿建肿胀个脸,落漠的站在一边;看来,他在台湾的爷爷,带给他的美元,并未能给他带来快乐。
阿彪破例允许我们这次野炊,可以带许多酒水,说是要一醉方休;要我们每位学生心中,刻下中学生时代,快乐而难以忘怀的时光。我们还带了帐篷,准备夜间在山间古庙的废墟上,点燃煹火,至到黎明方休。
临近中午,我们到达目的地,山顶的瞭望台。我们登台高呼!声音在群山上空久久回荡;放眼远眺,一片渺无边际的竹海,随风波涛般的上下起伏不定,偶尔一只山鹰在竹海上空,看似毫无目的地盘旋,忽儿箭一般地射向地面,等再次腾空而起之时,已爪抓还在挣扎的野兔,瞬间从空中遁迹而去。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蓝得有些单调;只有那不知疲倦的蜘蟟,汪嗡汪嗡翁嗡地欢叫个不停。
远看那在国道上弯延崎岖公路上行驶的载重汽车,蜗牛一样地爬行,屁股冒着黑烟,拼命往山顶公路上挣扎,车上有载着,木头的,山茶油的,笋干的,茶叶的,香姑的,木耳的,肥猪的,还有那为省钱搭便车,坐在货车驾驶员身边的年轻村姑,高耸的ru*房任由驾驶员腾出一只手来乱摸乱捏……
我们在瞭望台四周互相拍拍照,聊聊天,有内急的男同学背过脸去撒泡尿,女同学则要钻进隐蔽一点的密竹丛中解决。忽然一声尖叫声传来,班花小妹短裤也顾不上穿,从旁边密竹丛中跳出来,吓我们一跳!小妹边往上拉扯短裤边铁青着嘴唇,大声喊叫:“蛇,蛇,蛇”!阿坤这会是拿起旁边的一根腐木棒,嘴里直叫:“蛇在那里?蛇在那里?”我要打死它!说着就钻进小妹刚跳出来的竹丛中要打蛇……
登山也就在于登山的那一过程,当你到达目的地,却又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
因为眼前你以无高点可求,也不可能一直盘踞在此山的顶峰,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一路下山。
阿坤虚张声势地在矮竹丛中挥舞着木棍,打竹惊蛇,吓得蹲在周围矮竹丛中方便的女同学急忙纷纷提着裤裙站立起来,她们误认为有野猪路过此地。阿坤把手中的木棒打断了,赶紧就退缩回来。此时,大伙的肚子都饿了,大家都纷纷走下膫望台,往膫望台下的那一间整存的古庙禅房里去。
禅房四周是一大片的残墙断壁,还有几座按放历代和尚骨灰的石灵塔,孤零零地突兀在一边,无声无息;石灵塔周围长满青草,灰蒙蒙塔身的窗口上布满蜘蛛网,蜘蛛网上沾有枯枝败叶,背阴的网上还有雾水,几只不知名的飞虫拼命地在网上做垂死的挣扎,一只大蜘蛛忽然从天而降,生吞活剥落入网中的猎物……
寺庙中所剩的最后一位和尚,如今早以改行为护林员,并已娶妻生子了。这位护林员正忙着教同学们,如何用他早上刚从山上砍下来的新竹,锯成竹筒,做竹筒饭呢。他一边教我们如何在空地上垒灶,点燃干柴烤竹筒饭,用铁锅煮我们带上来的菜,一边跟我们说这座古庙的兴衰故事。
从这位最后的和尚口中,得知;此庙在那位能乘斗笠在空中飞行的法航法师手中,香火极旺。当时有僧吕五百余人,禅房一百余间,周围的群山林木和水田都归寺院僧众所有。
后来,在法航法师圆寂成佛,七七四十就天后,寺庙被法航法师的仇人,对面鸡木尖上的火妖精一把火给烧了,只剩下九间禅房。文革前,还有三十几位僧吕,九间禅房。到了文革时期,禅房被红卫兵烧了八间,现在整存一间,一人。其余的僧人,有混进大都市大寺庙里去,继续当和尚念经敲击木渔的,有脱下袈裟穿上道袍,为死人念经作法事超度亡灵挣钱的;有变坏成野和尚,剃个光头白天四处化缘骗钱,晚上把袈裟一脱,慌称刚从劳改队刑满出狱去嫖娼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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