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后的公园,游人稀少,草草木木们似乎也松了口气,一片懒洋洋。湖边的长椅上,陈月一个人坐着,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心神不宁。她打电话约刘产已经四十分钟了,估摸着刘产也该到了。她设想,此时路上的刘产该是挥汗如雨、心急如焚。她喜欢捉弄刘产,看着刘产傻头傻脑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欺负他。他分明长着一副惹人犯罪的模样。
但以后刘产再也不用为她疲于奔命了。她决定放开他,抛弃他;她决定谋杀他们经营了三年的感情。想到刘产听到这个噩耗后可能出现的悲痛万分,她的心里有种残酷的快意。其实她一直没有隐瞒自己对折磨刘产的爱好,看着刘产在她面前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她的心里就快乐无比。但同时她也有一点愧疚,不管怎么讲,刘产是个难得的好人。但现在陈月的主意已定——今天,就在今天,把那个傻傻的刘产给解决了。
二
刘产的白衬衫被汗水打湿,贴在背上。但就是这么热火朝天的情形,他都舍不得解开衬衫最顶端的那颗纽扣,圆圆的胖脸在衣领上一颤一颤。远远地看到陈月,他就很兴奋地挥手。左边腋窝下夹着公文包使他小跑的姿势出现了迷人的扭动,就像一个生了三个孩子的妇女。陈皱了皱眉,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跟她好了三年的男友,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三年,大好的三年就荒废在了这个拙劣的男人身上。分手的决心一下子在陈月的心中熊熊燃烧,呈现一往无前的斗志,刚才的那丝愧疚马上烟消云散。此时的陈月高傲得就像君临天下的女王,手掌生杀;右手轻轻地一挥,就把刘产击毙在地上。
三
“月月,这么大热天的约在公园干吗,有什么话就不能在电话里讲啊?就是晚上回去讲也可以啊。”刘产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地站在陈月的面前。
“你先坐下,顺顺气再说。”陈月挪了挪身体,好腾出位置装下刘产的大屁股。刘产用手抹着头发上不断淌下的汗水,紧挨着陈月坐下,说:
“热死了,带水了没?”
陈月又向边上挪了挪,从包里掏出两张纸巾递给刘产说:
“擦下汗吧,我们坐不了多久,不用喝水了。”
刘产接过纸巾,想顺手握住陈月的手,陈月敏捷地避开了。刘产狐疑地看着陈月说:
“今天你这是怎么啦?怪怪的。”
陈月一时开不了口,只是看着前面的湖水,努力平静自己。刘产有点着急了,脸上的汗不断淌下。
“你这又是怎么啦?怪我来得太慢?我可是一接电话就赶来了,就连三点钟的会议都不顾了啊。”
“刘产,我们分手吧!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不快乐。”陈月很平静地说道。说完之后,她就很仔细地看着湖面上漂着的一张落叶。湖面金光灿灿,让这张落叶显得特别美丽。她决定平静地面对一切暴风雨。
刘产楞了一下,擦汗的手停在了半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刚才说什么?分手?”
“是的。分手。我要离开你我再也无法忍受你的傻样了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不快乐。”陈月一口气说了出来,就像赌气似的。
沉默了一会儿,刘产突然笑了,停住的手又准确地擦在了额头的汗珠上。
“你想分手是不是想了很久了?”
“是的,我一直在忍受你。”陈月很平静地说道。她并不觉得这是对刘产的伤害,她确实觉得自己受了更大的委屈。
“我们在一起有三年了吧?”刘产若有所思地问。
“这问题你比我清楚。还提这干吗呢?”
“三年了,我们为什么还没有结婚?”
这问题让陈月楞了一下。这三年来他们确实没有讨论过结婚问题。偶尔想到结婚,陈月也是觉得只要她提出结婚,刘产肯定会欢喜得疯了的。
“那是因为我没有说要结婚。”陈月肯定地回答。
“但是我有没有求过婚呢?像我这样的男人在三年的时间里居然没有向你求过婚,你不觉得奇怪吗?”刘产的语气里带上了让陈月很陌生的戏谑味,这让陈月很不习惯。但刘产的话确实让陈月疑惑,像刘产这样的男人确实不是那种不想结婚的男人。
“那你说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呵呵。”刘产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好欺负,你想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你对我好,是对我的施舍,没有了你,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要我了?”
“是的。”陈月想也不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根本毋庸置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再怎么不济也是我们公司的部门经理,再怎么说也有几十个人归我管?”刘产盯着陈月看。
陈月又楞住了,这问题她确实没想过。刘产虽然傻傻的,但钱包很鼓,是部门经理,据说还有升任的可能。但刘产很少说他的事,或者说很少有机会说他的事。因为在陈月的心目中,他的事根本不值得多听。
“三年了,我的同事你见过没有?我跟哪些人交往你知道不?偶尔晚上加班,你觉得我真的是在加班吗?”刘产的语气中又出现了那该死的戏谑味,陈月听了非常讨厌。她实在想不到今天的刘产怎么会突然这么有口才起来了,这跟她所熟知的刘产实在相去甚远。她已经习惯了那个言听计从的刘产。
“你不在加班,难道还搞艳遇去了?!就凭你?”陈月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自然了。
“呵呵,我长得是不怎么样,但我的位置还是不错的。”刘产似乎洋洋得意。陈月的心里突然有股强烈的酸味。
“你难道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她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每个星期我都有两三个晚上是加班的,你一直没怀疑吗?”
“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陈月显得很激动。
“那可比较难说,像你这样的……”这时刘产注意到有个老人走过来,就停住不说了。
老人在他们面前停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问道:
“你们有没有见到湖里有鸭子游过?三只,一白,两花。”
刘产看看陈月。陈月脸色铁青,把头别在一边,一声不吭。刘产说:
“没看到,我们也刚来不久。”
“那我再去前面找找。”说着,老人就走了。
刘产吁了口气,把衬衫领上那个纽扣解开,擦着脖子上的汗,眼睛看着湖面,似乎在找老人说的鸭子,那说了一半的话他压根就不想说的样子。还是陈月沉不住气,大声问道:
“说啊,有没有!”
声音很高,连走去很远的老人都回头看了一眼。
“这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分手了。”刘产笑了笑。
“如果我不是这么忠厚老实的样子,你会不会跟我三年?”
陈月没有回答,陈月的心思还在刚才那问题上,她越想越是可疑。她实在无法容忍刘产有这样的行为,连想都不可以想。这么几年她从没想过刘产在自己心中是什么地位,但她对自己的地位确信不疑,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刘产的全部,没有了她刘产将马上倒地死去。就这个刘产他怎么可能会有出轨的行为?但刘产的话确实让她起疑,越想越有问题,而且凭什么刘产不向她求婚?
刘产看看了手表,站起来说:
“快三点了,我还可以赶回去开会,就先走了。如果有空,你还是可以约我喝杯茶的。”
“你给我坐下,你把话说清楚!”陈月尖声喊道。
刘产几乎是很痛心地看着陈月,摇了摇头说:
“你的牙缝里夹着青菜,剔一下吧。”
四
刘产转过身,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照进他的眼睛,他感觉很刺眼,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他伸手连着汗把眼泪擦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陈月痛哭的声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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