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舞钢小镇,四面环山。小镇与东南的石漫滩水库就相依相偎于这群山环抱之中。空气四季湿润怡人,景色四时转换悦人眼目。
越过水库往南,便是大深山了。如今已被命名为“石漫滩国家森林公园”,而且还开发出许多令人耳热的景点。
其实,我早已是那里的常客了。尤其在风和日丽的秋天,找一位山民作向导,避开人声嘈杂的景区,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进得愈深,愈接近原始森林,各种树木葱茏茂盛,气氛祥和。其间更有藤蔓高挂,兔狐出没。脚下腐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时令人产生回到童年夏末,穿梭嬉戏于黄昏后玉米林子里乐而忘返,直至被家人在村头高声唤回喝汤的情景。
一些百年老木死了,却还立在原地,慢慢地腐朽,树干上静静地生一些黑木耳、白木耳。
这些地界长年没有人迹,落叶变成腐土。腐土上生长了一些各种形式的花儿,这些花儿大多会是一味中草药,用鼻子嗅一嗅,几乎都不带什么香味,除了颜色各异,都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味。这样的花香,在阳台上和花房里是闻不到的。
我就曾看到过一棵独特的“花”。
在大树的根部,厚厚的腐土上生出一支筷子精细的绿杆儿,上下没有一片叶子,顶端生出一枚玲珑玉米棒似的“花朵”或“果实”。形状如鸡卵大小,其上整齐有序地排满了“石榴籽”。最初的时候,通体呈裴翠绿,晶莹剔透,冰清玉骨。过了两日,裴翠绿杂以玛瑙红,斑驳有致,十分烂漫。又过些时日,那“石榴籽”就红得透亮,在黑黑的树下,艳得让人瞠目,使人诧异了。
它们尽心尽力地为自己着色,淋漓尽致地渲染自己的韵致,然而直到最后又重新腐烂在落叶里的时候,往往也不会有人能来这里拜访如此朴素、如此原始的美丽。
这些自生自灭的花花草草,是那么平静、从容和淡泊。令我不忍心随随便便折断它,别在我的胸前,握在我的手里。每每想起这些,我在心里就隐隐地恨那些喜欢随手折花来装扮自己的女子。
这样的景物以及这样的心情,在风景区里是无法看到、也是无法感受的。
被文明划为风景区的地方,亦被文明侵蚀和破坏。这些花儿绝迹了,石头被脚和手抚摸的光滑签人,生不出苔藓。泉水里混和了女人的脂粉,山蟹和小鱼都逃掉了。文明的人们让四轮的汽车耀武扬威的开进山去,然后跳下车来在蒙蔽尘土的树下比美。
在进山的路上,如果我们遇到采药和砍柴的,便邀他前往,他就欣然带路,佐以砍刀在手,既有是虎狼一样的大虫,也无须怕的。
一经进山,就可零零星星地看到一些山楂,但这些多在路边,已尽被人采摘。继续向里,便可遇到“八月炸”了。“八月炸”书上也称“野木瓜”,是一味中药。学名“木通”:缠绕性木本,掌状复叶;春季开紫色小花,花开三瓣,花瓣如凝脂,肥厚有蜡光。阴历八月,果实渐次成熟,形状如猪腰一般大小;表皮粗糙色如土豆,被一细丝藤蔓系至半空,上下错落有致。当地山民谓之:老驴蛋。八月中旬以后,“老驴蛋”从背脊咧开一细缝并徐徐张开成两翅,两翅之上果肉肥厚,最初呈白色,过两日呈粉红;两翅中心有一小团种籽,名曰“玉汁籽”,食之味道清香甜美略带微苦。山风一吹,那熟透的“八月炸”在藤蔓之上下前后左右摇摆不定,远观如一群白、粉蝴蝶,张翕于山林之间,可谓之奇奇。
到了中午,寻一块有大石可以屈身,清泉可以解渴,老木可以纳凉的地方,取出各自囊中珍馐聚而食之。这时那山蚂蚁就来吃我们掉下的碎屑,它和我们就此便有了缘,因了这山这水,因了这花这草。
为此,我们都小心地举手投足,唯恐伤了这瘦小的客人。
下山的时候,因为精疲力尽,便少了许多的兴致。只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片空地,其中生了两三块黑石,十几支瘦竹,十几株俊挺的青皮梧桐。大家都惊奇山中还有这样的一方古朴拙雅之地。于是就停在树下歇息,让体力好的爬上树去摘那梧桐籽大伙剥了吃。心里就想,定是因了这么美妙的树木,才有了佳禽择木而栖。
以后进山,就想再找那十几支竹子,十几株梧桐,可怎么找也就找不到了。
就好像陶渊明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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