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燕子刚十七岁，中学毕业，正赶上市信用联社招收职工。因了父亲的关系，燕子以内部子女的身份录取了，参加了为期三个月的岗前培训。培训结束的第一天，燕子买了回家的车票，经过四个小时的路上颠簸，燕子总算回到了熟悉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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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宽宽的街道，依然是排排整齐的楼房，可是在如今燕子的眼里看来，这个小镇太萧条、太冷清了。冷冷的风，凄凄的雨，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更增加了燕子的这种感受。燕子不由得想起来时的那个繁华、热闹的大城市了。唉！，又回到这个小地方了。燕子的心里叹息着，心有不甘的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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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哥家，父母都不在，回乡下家里了，燕子坐了会，又往家里赶。农村的土公路比镇上的水泥路更差，走了才一会，燕子的裤脚粘满了稀泥巴。燕子的心里真是失望透顶了，满腔的豪情也消逝怠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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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去学习，多少让燕子见到了外面大世面，燕子不由自主的爱上了大城市的瑰丽和繁华。宽敞整洁有序的街道，打扮时尚新潮的人们，还有晚上闪烁不停的霓虹灯。燕子心想，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生活在那个环境就行啊！可现实是，结束岗前培训，返回家中，等联社下发通知，具体告知上班事宜。就算分配再好，也只能在这个小县城里转来转去，不好的话，有可能被分到很远很偏僻的乡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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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不敢想了，到银行上班，成天与数字、钱打交道，本不是燕子的最爱。她喜欢唱歌，喜欢听音乐，喜欢看书，燕子喜欢的是活泼的、充满灵性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关在办公室做那些枯燥乏味的一成不变的事情。燕子从未想过自己将来会到信用社上班，倒是二姐经常在嘴里念叨，希望将来父亲退了，自己可以接班。可是这一切却让并不热衷于此的燕子碰到了。正当燕子通过考试前往外地学习的时候，二姐正远在外地给二哥带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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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归不喜欢，燕子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父母亲都很高兴，他们可不同意燕子的想法。在他们看来，银行信用社的工作，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工职高，福利待遇也好，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工作了。燕子也懒得和他们理论，说多了，又怕父母不高兴，又说什么好不容易得来这么好的一个工作，别人想都想不到呢。可燕子一点也不喜欢。她喜欢的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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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在自己小房里，默默地清理着自己的衣物，旁边的小收音机里放着音乐。音乐戛然而止，随即播出一则招聘广告，燕子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是武汉一家新开张的酒店招收服务员和卡拉ｏｋ小姐。燕子想着，这招聘广告与我何干，关了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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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直都是阴雨绵绵，父亲依旧早出晚归地上班，母亲忙着菜园子，只有燕子是个闲人，整天无所事事。有时帮母亲摘摘菜，母亲忙时，燕子就帮母亲做饭。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燕子简直无聊死了，她真不知道在家的时间一天怎么那么长，而在学校的时候一天一下就过去了。逛街吧，这里没有街；出去玩吧，整天的下雨，连个好走的路都没有。燕子又想起大城市的各种好处了。要是我出生在大城市里，该多好啊，燕子幻想着。收音机依旧开着，招聘的广告又出来了，燕子一个激灵，招卡拉ｏｋ小姐？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自己那么爱唱歌，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文艺骨干，歌声实在不赖呀。此念头在燕子的脑袋里一出现，燕子的决定马上就下了。去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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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盘算了一下，去武汉得三个条件。一是钱，目前自己手上还有点。二是衣服，燕子总觉得自己没一件好看的衣服，特别到武汉那大地方。燕子眼睛一亮，找大姐借衣服去，大姐有一件米黄色的呢子中长大衣，自己应该穿得下。三是同伴。燕子从未去过武汉，找谁当自己的向导呢？对，表弟。燕子知道，表弟常年在武昌火车站倒卖火车票，简直是半个“武汉通”了，而自己应聘的酒店就在武昌！主义打定，燕子开始行动了，她先到大姐家，向姐姐借好了衣服，然后又骑车到表弟家，在舅舅家后面的树林里燕子碰到了表弟，他正和别人说话。表弟听了燕子的事，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燕子兴奋极了，连舅舅家都没去，两人约好明天早上就在镇上的车站会合，然后一起搭车到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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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里，燕子简单跟父母说了一下自己要和表弟去武汉的事。父母都反对，责怪燕子太不听话了，有现成的这么好的工作，还到别处应聘什么呢？万一联社的通知来了要上班怎么办，燕子安慰他们，不要紧的，你们放心，我只是到武汉看看，明天就回来了。燕子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看见父母亲对望着，担忧写满了他们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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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燕子和表弟已坐在车上，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去武汉，燕子又兴奋又高兴，兴奋的是她终于可以亲自到武汉瞧瞧了，高兴的是，她终于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一切还是未知数。但燕子还是很高兴。离开那个闭塞的小村庄，到外面的世界闯闯，为什么不行呢？自己还不是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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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汽车就到武汉了，表弟真不愧是个“武汉通”，拉着燕子满街走，寻找那家招聘的酒店，燕子紧张地跟在表弟的后面，一步也不离开，生怕走丢了。匆忙的赶路使燕子忘记了看武汉的街景，只觉得人多、车多、楼房高。在彭刘杨路，燕子和表弟终于找到那家酒店，燕子发现，来应聘的人真不少。填了表格，交了十元的报名费，招聘方给应聘的每个人发了一个纪念拎包，一切很顺利，最后，主管招聘的人叫燕子回家等消息。啊！就这样完了，燕子像做梦一样。长舒一口气，才发觉肚子好饿。呵呵，只顾报名，燕子和表弟都忘吃饭了。燕子和表弟买了盒饭在路边吃起来。回家肯定是还不及了。好在表弟“狐朋狗友”众多，在老乡开的小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燕子和表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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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一来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当燕子回到家里回想此番武汉之行的感想时，竟全无印象，太匆忙，只知道赶路，根本没心看别的。不过燕子也深感欣喜，毕竟自己的梦想付诸行动了，只要武汉那边有信来，就证明事就成了。自己就可以过自己喜欢的“莺歌燕舞”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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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的心里开始了默默的等待，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三个星期也过去了。武汉那边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盼来盼去，倒把新年盼来了。正月初五的那天，父亲从镇上回来了，他带回一个好消息，联社通知来了，燕子有正式工作了！被分配在临近镇的一个信用社上班，明天报道，后天正式上班。父亲兴奋地宣布着这个好消息。母亲也高兴着，他们在为自己的女儿有了一分好工作而高兴、而激动。是啊，在农村里，这真是很好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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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面无表情的应着。哦，知道了，我明天去那报道。燕子的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像外面阴郁的天气一样，没有一点阳光。唉，这是命，看来我只能在这穷乡僻壤呆一辈子了。燕子的心里失望地想着，不过她马上安慰自己，哎，比起别人，自己还算幸运，还是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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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成了信用社的一名职工，开始当出纳，后来由于业务扎实，工作刻苦，又被提拔为会计。就在当年的五月的端午节燕子休假回家，父亲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就在燕子从武汉应聘回来的两个星期后，酒店就来了封信，信中热情洋溢地邀请燕子即刻前往酒店报道上班。当时燕子的父亲怕这样一封信毁了燕子一生的好工作，于是撕了信。也没告诉燕子实情。这件事只有父母母亲、大哥知道。燕子的父亲说了这一切，惭愧的看着燕子，谁知燕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哦，我早忘这事了，多亏您的用心良苦，要不哪有现在的我啊。燕子安慰着父亲，没事，现在的我不是挺好么，到武汉酒店里混，我也不知道会落个什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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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微笑着，坐在桌边，慢慢地吃着菜。现实的生活把燕子心中曾经的梦想都磨平、击碎了吗？谁也不知道。当好多年后，燕子坐在武汉自己宽敞明亮的家中，回首往事，不禁心生感慨，如果当年自己不到信用社上班，自己怎能认识王会计一家呢？如果自己不认识王会计一家人，自己又怎能认识现如今的爱人呢？一切好象是天注定的，阴差阳错，分分合合，是自己的总会是自己的。当年的梦想再美，再绚丽，它毕竟只是个梦。只有握在手中的真实，才最贴切，最感人，最使人留念。

-全文完-